……怎麽這樣呢?


    她想,自己此番隨婁箴出走之事,當真是辦得愚蠢透頂。


    原本,離開之前,她已經動了心思,要與蕭邃將所有話都說開,告訴他自己究竟是誰,也問明白他,當年種種,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因為動了這個心思,她才敢將那兩句話寫在紙上、塞進錦囊裏,意圖在關鍵時刻,為妧序保命。


    可走完這一趟之後,她後悔了。


    她不想讓蕭邃知道自己是誰。


    ——至少在所有隱患消除之前、在確定自己的重生於他而言不會成為一場空歡喜之前,她不想讓他知道。


    失而複得與得而複失之間,她寧願前者來得晚一些、再穩妥一些,也不願給後者一絲一毫現身的機會。


    可是現在……


    那張字條不見了。


    ‘嘩啦’一聲,她冒出頭來,熱水濺出浴桶,灑了一地。


    妧序奉上巾帕,一一為她收拾利索了,裴瑤卮裹著月白的浴衣,回到溫暖的內室裏去。


    罷了。


    她想,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殿下何時回來?」她問,「府中可有信兒了?」


    妧序回道:「您回來得正當時。說來也巧,昨兒府中才來傳了信兒,說殿下大概明後兩日便到,請王妃早些準備著回府呢!」


    裴瑤卮便點點頭:「那你去收拾收拾,明日咱們便動身回去吧。」


    妧序應了一聲。提到此事,她不由多說了兩句:「原本郡公一到前線,殿下便策馬回程,按理說早該到了。誰料,早前途經陵城時,殿下說是生了場小病,一時不好奔波,便在陵城耽擱了幾日,這會兒好得差不多了,方才重新啟程的。」


    「他生病了?」裴瑤卮實是半點風聲都沒聽到,忙問:「可知是怎麽回事?嚴不嚴重?」


    妧序見她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擔心,頗覺意外,定了定神,忙安慰道:「您別擔心,殿下既能動身了,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依奴婢看,多半是之前在南境累著了,再者急著趕路回來,天寒地凍的,著了風寒也是有的。」


    裴瑤卮靜心想了想,覺得妧序的話,倒也有理。


    這一夜,她睡得不大安穩,後半夜便醒了,生熬到天亮,便趕著同住持拜別,帶同戍衛婢女,回到了楚王府。


    瞬雨臉色不是很好,看得出來心中有事存著。裴瑤卮一見她這副模樣,那股子沒壓下去的憂愁,便又在心底翻開了花兒,回到合璧殿中,便坐立不安起來。


    「娘娘,您臉色怎麽這樣差?」輕塵巴巴地湊上來,見左右無人,才小心翼翼地低聲同她問道:「難道您出去玩得不開心?還是累著了?等一元先生回來,請他來給您搭個脈,擬幾個藥膳吧?」


    裴瑤卮看著蹲在自己腿邊的小姑娘,目光頗有點複雜。


    「我開不開心兩說,但先前在前頭,我倒是看出來,你瞬雨姐姐這會兒是真不開心了。」她問,「你可知道,她為何不開心呀?」


    輕塵眉毛一挑,裴瑤卮就知道,自己問對了人。


    「咳,還不是為著殿下麽!」


    果然。


    裴瑤卮緊著問:「殿下怎麽了?」


    「殿下之前生病,暫留陵城將養的事,您聽說了吧?」


    她點點頭。


    輕塵神神秘秘地繼續說道:「其實呀,殿下根本就不是生病!」


    「奴婢都打聽清楚了,殿下是在途經陵城時,突然暈眩昏迷,從馬上摔了下來,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未免這消息傳出去,於咱們府上不利,這,章亭侯他們才說殿下是病了,偶感風寒,不宜上路。在陵城歇了這麽些日子,方才往回趕的!」


    暈眩昏迷,還從馬上摔了下來?


    裴瑤卮手裏一抖,茶杯蓋子便啪的一聲落了地,成了兩瓣。


    她重重呼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伸出一根手指在輕塵額頭上戳了一下:「他是不是你親主子?怎麽這些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就跟講故事似的,半點都不帶著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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