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當她知道眼前男子是太子人馬時,還心存僥幸的最大原因。如果換成了是大皇子或皇後的人馬,前者城府深沉,後者心狠手辣,她大概什麽都不需要辯解,自己先投江算了。


    聽到她的褒獎,慕韜天不知該開心還是難過,大臣們詬病的性格,到了百姓口中居然成了推崇。「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但他還是提醒了她,這麽到處亂說,就算他不砍她,也有別人想砍她。


    「我已經說得很含蓄了,若這樣也要砍我,等你聽到百姓心裏真正的聲音,那大概要屠城了。」她這才領悟眼前的人果然和太子有著同樣的特質,是個循規蹈矩的木頭。「走吧,跟我來。」


    她領著他來到一家熱鬧的酒館,裏頭的人形形色色,說著不同語言的外族,還有隻顧著喝酒的獨行俠、大聲喝的食客等等,他的氣質在這群人之間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在這地方出現什麽人都不奇怪,反正慕韜天也穿著普通,大夥兒頂多多看他一眼,就別過頭吃自己的飯了。


    然而跑堂的店小二見到他,卻是眼睛一亮,心想這主兒神光內斂、貴氣逼人,即使布衣仍不掩其神采,便領著他和師元兒到了靠窗的一個好位置。


    才剛坐下,慕韜天就聽到一些人在評論時政,又說到一些市井上的小道消息,他全默默記在心裏。師元兒果然說得沒錯,要聽消息,不出這些青樓酒坊。


    「客官要用些什麽?」店小二殷勤地招呼著。


    「等等!」師元兒眼神飄向眼前的慕韜天,露出個算計的笑。「大哥,身為『要員』,你的薪俸應該不少吧?那這一頓……」


    「算我的。」身為太子,他會和她計較這一頓嗎?慕韜天搖了搖頭,這小宮女的言行很脫序,幾乎讓他開了眼界。


    那她就不客氣了,一開口就是道大菜。「先來個你們的招牌菜酥鱗鱖魚吧。」


    然而她才點第一道,店二小便麵露難色。「這……客官,我們這兒已經好一陣子沒有供這道菜了。」


    「為什麽?」以前曾吃過一口,她就此念念不忘,想不到這道菜居然沒了?


    「唉,說來話長,總之現在京裏的鱖魚太貴……應該說,什麽魚都貴,我們就算進了魚,這價錢也沒幾個人吃得起,加上鮮魚又不耐久放……唉,姑娘若要吃鱖魚,去東市試試說不定會有,隻是價錢恐怕要斟酌斟酌。」店小二邊說邊歎氣。


    師元兒隻是扼腕吃不到這道料理,但慕韜天卻聽出了些端倪。「怎麽會發生這種情形?」據他所知,鱖魚並不是什麽珍稀魚種才是。


    「客官有所不知,這鱖魚由江南來,我們原本有固定的合作賣家能大批購入,想不到最近江南的漁獲一下子斷貨了,碼頭進來的魚很少,要買得要高價買,這……我們哪撐得住啊?」


    「斷貨?竟有此事?」慕韜天微蹙眉,不知江南巡撫有無將此事上報?


    「是啊,偷偷告訴客官,聽說漁獲短少的原因,和最近勢頭很旺的羅刹教有關,他們是這兩年才興起的教派,勢力大著呢,所以沒什麽人敢去問。唉,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店小二直搖著頭說,「兩位若要點魚鮮類,小店真的沒有,盡管請便。如果要點別的菜,再叫我就行了。」


    語畢,店小二沮喪地走了,想必今天他已因這個原因走掉了不少客人,連留客都懶得留了。


    慕韜天心忖這件事可大可小,但那所謂的羅刹教若沒有人撐腰,生意如何能做得如此無法無天?


    心想自己該查查這件事,他目光又不由得望向師元兒,想不到入目的畫麵卻讓他忍不住想發笑,一向淡漠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隻見她投給他一個十分哀怨的眼神,整個人無精打采的癱在桌上,和剛才點菜時的神采飛揚簡直判若兩人,口裏還不住嘟囔著,「唉……我的酥鱗鱖魚啊……」


    「你真這麽想吃?」他揚起眉問。


    「當然,難得有機會敲你……啊,不,有機會幫太子查明這民生大事,當然要親身試驗,以身報國啊。」她說得悲憤,天知道是不是悲憤自己吃不到高級佳肴?


    算她的歪理過關。慕韜天隻覺得和這丫頭相處,簡直比和高毅那悶棍子相處要有趣千倍,更比在宮裏麵對那些太監、大臣、太傅要有趣萬倍,思及此,他居然有些舍不得放她回去了。


    「走吧。」他突然起身,望著她的眼神有種不明的情緒。


    「咦?你要去哪兒?」師元兒急忙起身拉住他,「吃不到鱖魚時鮮,還有別的嘛。八寶飯、醬燒肘子、蒸肉包……」


    慕韜天壓低了聲音,「如果是到東市吃這三道菜,外加酥鱗鱖魚呢?」


    「走!我們馬上走!」師元兒不再囉唆,反而主動拉著他就要離開。


    慕韜天終於忍不住露出一個幾不可見的笑容,也不介意她拉著他衣袖的態度是否合宜,就這麽任她拉著走。想來隱在暗處的高毅看到這一幕,應該眼都凸出來了吧?


    至於會任由她這般放肆,是因為他覺得這樣直率的她,其實挺可愛的。


    師元兒與慕韜天到了東市裏臨河的一家大酒樓,選了三樓一個近窗的位置。


    這家酒樓最大賣點,就是河岸的美好風光,常有京城裏的紈袴子弟在此辦詩文會,名為吟詩作曲,實為風花雪月,也讓酒樓染上附庸風雅之氣,因此,來到這裏的人肚裏都有點墨水,店內的氣氛自然高雅不落俗套。兼之此處近臨碼頭,各地運來的時鮮都能第一時間送達,高朋滿座自是不在話下。


    點了快十道好菜——當然還有師元兒一直垂涎的酥鱗鱖魚,慕韜天便問起近來京城裏漁獲運送量銳減的情形。


    那店小二聞言同樣苦著一張臉,卻是有苦難言,隻能依慕韜天吩咐去樓下請能解答的人上來,其中一個就是掌櫃。


    在他們剛進門時,掌櫃就覺得此二人雖然衣著平常,但氣質不凡,所以才給他們有個臨河的好位置,如今又問到這麽敏感的問題,他自然要親自過來看看。


    至於另外一個人,便是那漕運眾幫派裏擁有最多船隻的船東陸老大,他恰好也在酒樓裏用餐,在掌櫃的邀請下,一同上樓了解情況。


    眾人見麵後先是寒暄一番,陸老大聽了慕韜天的問題後,詫異地問道:「不知老弟怎麽會問起我們鮮魚短缺的問題?若你隻是好奇,那我建議老弟你還是別管,這事恐怕不是你管得起的。」不知道自己叫「老弟」的對象便是當今太子,陸老大叫得還挺親熱的。


    由於菜還沒上桌,師元兒聽得有趣,就替慕韜天答道:「陸老大你可別小看了這位……呃……這位『老弟』,他可是能直接上達天聽的人呢。」她淘氣地指了指天空。


    眾人不解地看向慕韜天,隻見他表情不變,不疾不徐地亮出一麵腰牌。


    掌櫃與陸老大長年在東市混,見過的達官貴人多了,怎會不知那是什麽,隨即臉色一變,態度馬上不同起來。


    陸老大一個抱拳,語帶歉意地道:「失禮了!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大……」見慕韜天使了個眼色,他隨即改口道:「老兄請勿見怪。」


    此時菜一道道上桌,掌櫃的招呼也變得更殷勤,眾人用了點菜後,他才長歎口氣道:「這位老兄問起魚鮮,的確是問到了點上,斷貨的原因卻很難一言以蔽之……這該由我們陸老大來替你解釋解釋。」


    聽到「老弟」在一轉眼全變成了「老兄」,師元兒忍不住噗哧一笑,結果被慕韜天不著痕跡地橫了一眼,以示警告。


    陸老大隻能苦笑,「其實不隻京城的漁獲運送量短缺,隻要是往北的貨物,無一不漫天喊價的。這個中原因老兄你往窗外碼頭一看,便可稍見分曉。」


    眾人遂往窗外看去,但見河岸天清氣爽,河道上船隻三三兩兩,隻有些遊舫什麽的,碼頭處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倒是有幾隻雀鳥,爭著吃棧道上散落的榖米。


    師元兒聽到他們聊天的內容,也拉長了脖子往窗外一看,「咦?以前都是滿滿卸貨的船呀,現在怎麽隻剩幾條渡船呢?連河道上航行的船隻都這麽少,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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