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舫交錯,掩碧波;財貨聚積,蔽棧道。書上皆稱京城貨暢其流,我雖對漕運不熟,也知京城碼頭不該是現在這樣。」慕韜天沉著臉道。他雖然從小深居皇宮中,但平時閱讀大臣們的疏議文章等,也知京城不可能如此冷清。


    陸老大見他看出了門道,順著他的話訴苦道:「老兄說的是。近來京城許多商品價格飆漲,可不隻這鱖魚難買,因為羅刹教在江都至山陽間的航道攔船,要求支付大筆過河費,若船家不從,則之後的航程便會因不明原因而毀船掉貨等,因此船家大多隻能付錢了事,或者根本就不載了,如此一來,北方物價自然隨之上漲。」


    「當地官府不管這件事嗎?」慕韜天無法理解,這麽大的動靜官府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父皇養了一群廢物。


    「該怎麽說呢?羅刹教做事雖囂張,卻也十分機警,官府根本抓不到他們的把柄,所有毀損的船隻東家都弄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被攻擊的,總不能誣指羅刹教,官府自然也沒轍。」陸老大自己也是受害者,說得義憤填膺又無可奈何。「可是大夥兒明明都是得罪他們之後便立即出事,卻是敢怒不敢言。」


    掌櫃也聽得滿腹怒火,搭腔道:「就不知官府是真查不到,還是受到壓力才查不到,哼!」


    這句話令慕韜天陷入思索,所以羅刹教背後的勢力,是連官府都敬畏不已的嗎?


    「因一派一教而導致民生痛苦,物價上漲朝廷卻不聞不理,確是執政者有愧於百姓……這件事,我不會置之不理。」他暗自下了決心,非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還百姓公道不可。


    陸老大與掌櫃麵麵相覷,雖不明白這太子的手下怎麽敢有這麽大的口氣,不過他堅決的氣魄倒是很有說服力,令兩人莫名地相信他或許真能辦得到,不由得連連道謝。


    直到慕韜天當下與陸老大約好等會親自到碼頭的船行看看,大夥才真正相信他這事是要管到底了,便分別告辭前去安排。


    等他們離去後,慕韜天這才有餘裕去注意身旁一直沉默著的師元兒。


    隻不過當他頭一轉,目光觸及那整個頭都快埋到飯碗裏的丫頭時,一股荒謬的笑意便油然而生。


    她的反應總是和一般閨閣女子不同,有人吃飯會吃到彷佛連碗都要吞下去的模樣嗎?


    「有這麽好吃?」他真是開了眼界,從沒有人膽敢在他麵前如此不拘小節,至少那些郡主小姐、表姊表妹,麵對他可是端莊得很,哪像這丫頭,吃到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當然,我這輩子第一次在東市的酒樓吃東西啊!果然有錢人吃的東西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這鱖魚就是酥了一點,甜了一點。」她在說話的同時,雙頰仍鼓鼓的,還很好心地往他碗裏夾菜。「你也吃呀,再不吃,等會兒都被我吃完了。」


    瞧她那模樣和小豬有什麽兩樣?這會即便鎮定如慕韜天,也克製不住真的笑了出來,他這才發現近十道菜幾乎被她掃去一半,而自己碗中的菜肴早已被她盛填得尖了起來,厲害的是她還能在這尖端上再添一片鱖魚肉而不倒下來。


    「你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留點形象行嗎?我雖不敢自稱擲果潘安,倒從沒有女子會在我麵前如此恣意大吃。」他啼笑皆非地望著麵前菜肴都快與眼齊高的碗,心想連服侍他的太監都沒這麽勤快。


    「就算你是太子,這一頓,我也要這麽大吃特吃。」她大言不慚地道。


    「哦?怎麽說?我以為宮女在太子麵前該更拘謹?」


    「那是因為太子是眾宮女的理想夫婿啊。」


    她才讚美太子一句,沉著如慕韜天心裏便不免有些飄飄然,但下一句又立刻將他擊落地麵。


    「不過不用想也知道,太子見慣國色天香,眼睛肯定長在頭頂上,哪裏看得上我們這些論姿色沒姿色、論家世沒家世的小小宮女呢?與其作那種不切實際的夢,我倒寧可大吃一頓來得實在。」說完,她雙目滴溜溜地望了眼無言以對的他——正確的說,是瞄了眼他麵前的碗。「你怎麽不吃啊?」


    「我……沒什麽食欲。」被她這麽一說,還能有食欲的人應該是異類。


    「那我就不客氣嘍。我可是把肥美的部位都夾到你碗裏了呢。」在他略顯訝異的表情下,她直接將他的碗移到自己麵前來,繼續埋頭苦吃。堆得這麽高的菜,移動過程中連湯汁都沒灑出一滴,她這方麵的天分當真不容小覷。


    慕韜天還能說些什麽呢?這丫頭直言對太子的青睞不抱期待,居然讓他的心情有些不舒服起來……但他又何需在意?他不過是在街上捉了個偷溜出宮的小宮女,讓這小宮女撿了個大便宜,吃一頓豐盛的午膳罷了,他究竟為什麽會被她的話影響心情?


    想了想,他隻能告訴自己,他的修養仍然不足啊……


    京城的漕運船行幾乎都圍繞在碼頭旁,如此不僅上下貨方便,船出了什麽問題也能當場解決。


    陸老大的船行是碼頭邊最大的一間,以前找不著工的人,隻要在陸老大的貨船抵達碼頭時來碰碰運氣,大多能掙到一份臨時的搬運工作。可現在因為河道被攔,船隻銳減,閑在船行邊的壯漢們隻能坐著等待工作機會,做最多的事大概就隻是揮揮蒼蠅、打打蚊子。


    不過當陸老大領著慕韜天和師元兒來到船行時,看到的卻不是眾人閑散的光景,一群人全圍著船行門口,裏頭鬧烘烘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陸老大見狀,連忙排開看熱鬧的人,大馬金刀地走進去,大喝了一聲,「吵什麽?全造反了?」


    隻見船行裏偌大的空間,除了一邊放了幾艘待修的船隻,其他地方全站滿了人,眾人圍成一圈,中間空出來的地方站著幾名灰衣黑褲的人,其中一名光頭的灰衣人一手抓著一個年輕人,還把他的手扭成詭異的角度,與現場義憤填膺的船行工人對峙著。


    「你想幹什麽?為什麽抓著我們的兄弟?」陸老大察覺這一片混亂的原因,不由得大怒。


    「老大,你終於回來了!」一個麵貌尖嘴猴腮的屬下鑽到他身邊,氣到話都快說不清。


    「這群人是羅刹教的,他們說什麽要我們贖船回去,否則就要教訓我們……你說,這有什麽道理?」這名報訊的弟兄書讀下多,一段話說得沒頭沒尾。


    陸老大聽得一頭霧水,但怒氣衝天的他根本想不了太多,直接質問灰衣人道:「什麽贖船?給我說清楚!」


    一名留著兩撇山羊胡的灰衣人此時站出來,仿佛不在乎自己人被團團圍住,一臉不屑地道:「貴船行的船不知為什麽尚未行至濟寧便翻船了,不僅船身破裂,這貨嘛……哼哼,一件不存。我們羅刹教恰好在濟寧有據點,好心將貴行的船拖回濟寧修繕,如今來向你們要些修理的費用,也不算過分。」


    這話乍聽有理,但若知道羅刹教手段的人,都明白船會翻肯定是他們搞的鬼,貨物大概也全被吞了,現在居然還敢裝成好人,挾船要錢?!「我們船上的弟兄呢?」陸老大沉著臉問。


    「船上的弟兄?」羅製教教徒彼此相視一眼,齊聲怪笑起來。「我們隻負責救船,可不負責救人啊。」


    「你們……」毀船還不救人,簡直太無法無天了!陸老大氣極,忍不住朝那說話的灰衣人劈出一掌。


    灰衣人功夫倒也了得,立刻和陸老大打得難分難解,雙方人馬都忍不住叫陣起來。此時一名旁觀的灰衣人見自己弟兄似乎落了下風,右手扣著一枚鐵蒺藜便疾射而出,另一手則攻向陸老大背麵。


    「有話好好說,何必動粗呢?」


    一道沉穩安逸的聲音在此時傳來,一名年輕男子由人群中踏出,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他雙手微微一拱,那鐵蒺藜居然被他寬大的衣袖給打飛了,還恰恰飛向偷襲者,使偷襲者攻擊陸老大的動作無法得逞。


    這名男子自然就是慕韜天了,他站的角度恰好在陸老大身旁,隻要一舉手,進可攻、退可守,可一般說來,隻有武藝過人的人才能站得那麽精準。


    對招中的灰衣人因此對他這看似酸儒之輩起了疑心,兼之方才他還打飛了教友的暗器,灰衣人一急,便朝陸老大施了個狠招,將其略微逼退後,自個兒也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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