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修齊提筆的動作一頓:「懲惡榜?」


    「對啊。」祝圓雙眼亮晶晶,「把那些犯事兒的家夥大名掛上去,籍貫罪名全都列出來,也不拘哪兒,直接擱集市口,來去百姓都能看見。每逢市集,再找個識字的吼上一嗓子……這些人隻要還有些許廉恥,鐵定都不好意思再犯事了。」


    祝修齊皺起眉,認真開始思考。


    祝圓則越想越興奮:「既然有懲惡,也可以再弄一個揚善的,天天宣揚好人好事。雙管齊下,齊頭並進,日積月累,移風易俗定然不是難事!」哎媽呀,這段日子沒白看書,一溜的成語說起來真痛快!


    祝修齊似乎琢磨出幾分,點頭:「想法不錯,待我跟王先生商量商量。」王先生是他養的幕僚。


    祝圓連連點頭。


    祝修齊臉一板:「還不趕緊回去抄書?」


    祝圓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了。


    等出了院子,確定看不到書房了,她才鬆了口氣。


    書法這關暫時算是過了,以後……


    猶帶著嬰兒肥的小臉閃過些許茫然。


    唉,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她現在是小孩兒,安心抄書、好好學習就是了。


    書房裏,祝修齊卻搖了搖頭,自語般道:「大病一場,倒是活潑了些。」


    過來給他添茶的老周恰好聽見,遂笑道:「活潑些挺好。畢竟是您的長女,將來嫁出去是要當家的,這樣的性子更合適。」


    「話是這麽說……」祝修齊歎了口氣,「她原本就不愛習字讀書,練字練了幾年,還寫成這幅德行,這可怎麽是好?」


    老周安慰他:「三姑娘還小呢,又躺了快半年,不著急。」


    「隻能如此了。」


    ☆☆☆


    休沐日,謝崢依舊保持晨起練武的習慣。


    練出一身痛汗,再沐浴更衣,渾身都鬆快了許多。


    踱進書房,謝崢停在書桌前。


    近身伺候的安瑞小心翼翼跟在後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謝崢隻略停了片刻,接著慢慢翻開擺在桌上的書冊——


    白紙黑字,行列分明;端正小楷,筆精墨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司籍製式。


    這是,終於清靜了?


    謝崢緊繃的神經微微鬆開了些。他輕舒了口氣,道:「泡茶。」


    安瑞低喏了聲,退下去準備茶水。


    謝崢掃了眼桌麵。


    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敢亂動書房裏的物件,這桌上的書籍舊冊便堆得有些雜亂,全是他這段日子胡亂翻過的。


    謝崢隨手撿了本,落座,沉下心開始翻閱。


    安瑞端著茶水進來的時候,寬大書桌後的少年已然沉浸書海。


    春末夏初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明媚透亮,暖意盎然,五官略顯涼薄的少年也被映襯得溫潤如玉。


    安瑞有些怔愣。


    「叩、叩。」視線不離書頁的謝崢淡淡道,「茶。」


    安瑞瞬間回神:「是。」快步過去,放下茶盤,倒好茶水,輕手輕腳放到他手邊,「殿下,茶。」


    謝崢端起茶盞抿了口:「安福如何了?」


    安瑞抖了抖,緊張道:「奴才、奴才還沒去探過。」


    謝崢抬頭看了他一眼:「得空去看看,若是沒死,問問他想不想活。」


    想活又如何?不想活,又如何?安瑞沒敢問。


    麵前的主子不過十四歲虛齡,還未變嗓,聲音有些雌雄莫辯,聽在他耳裏,卻沒有分毫少年的朝氣,甚至冷颼颼地嚇人。


    好在謝崢也沒打算打啞謎。他慢條斯理翻過一頁書,道:「若是想活,便給他送些藥,再找個小太監好生照看著。」


    這是過往不究的意思嗎?安瑞大喜,噗通一聲跪下來:「奴才替安福謝殿下大恩!」


    謝崢擺擺手,表示話題到此為止。


    「誒!」安瑞麻溜爬起來站到邊上,臉上多了幾分欣喜,終於不再是剛才那份忌憚又小心翼翼的模樣。


    謝崢也不管他,繼續淡定看書。


    輕輕的翻頁聲,偶爾響起的添茶聲,襯托得書房愈加安靜寧和。


    「撕拉——」


    撚起一頁紙正準備翻過去的謝崢猛地一個用力,書頁登時被撕了下來,打破了書房的寧靜。


    「殿下?」安瑞唬了一跳,急忙湊過來。


    捏著紙張的謝崢閉了閉眼,再睜眼,麵上已然恢複平靜。隨手把紙張往書冊裏一塞,遞給安瑞,他道:「去讓司籍換一本。」


    「是。」


    謝崢擺擺手:「出去候著吧。」


    安瑞遲疑了下,應喏:「是。」躬了躬身,快步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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