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懷孕了!」他沉聲低咒。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拒絕娶她,讓她徹底的心碎。


    「如果當初你告訴我,或許事情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咬牙指控。


    「如果我告訴你我懷孕了,你就會娶我嗎?」她目光嘲弄的盯著他,即使他因為孩子而願意娶她,對她來說也是種羞辱。


    「我……」他一頓,竟無法爽快給予肯定的答案。


    「夠了,現在爭辯這個,一點意義都沒有……」想到女兒,她的力氣仿佛突然被抽光,頹然地垂下雙肩,整個人霎時嬌小了一圈,讓他的心狠狠一抽。


    「她……今天狀況好嗎?」他收回爭鋒相對的怒氣,臉上浮起無法壓抑的憂慮,女兒的病已經拖了一年卻始終沒有起色,實在讓人擔心。


    她點點頭,陣底卻同時湧出一片霧氣,「今天食欲好多了。」


    「你呢?有沒有多少吃一點?」看著她單薄的身子,他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女人愣了愣,但沒有回應他的問題,繼續談論著他們之間唯一的關聯,「我很謝謝你願意為了她抽驗骨髓,雖然配對沒有成功,但還是謝謝你,以後,我想我們不會再麻煩你了。」


    「她是我女兒,以前是我不知道她的存在,現在既然我知道了,就不可能棄之不顧。」想過河拆橋?辦不到!


    「不,她是我們夫妻從小嗬護拉拔長大的心肝寶貝,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態度強硬的反駁。


    我們夫妻?這話該死的剌耳!蔚紹華胸口驟然浮躁,心煩意亂,「你別忘了,當你在我的懷抱中求我占有你時,我們的關係有多麽緊密。」


    女人臉蛋倏地蒼白,顫巍巍的道:「蔚紹華……你真惡劣。」她怎麽忘得了?這麽多年了,她每每想起自己跟他曾擁有過的時光,仍是剮心的痛著。


    刻意忽略自己心中對她的內疚,他堅決表示,「總之,我不會繼續讓我的孩子叫別的男人「爸爸」。」


    「你這個自私的男人,自始至終,你想的永遠是自己。」女人失望的站起身,一閃而過的情感迅速隱沒在她幽黑的眸底深處,「丫丫從小到大都是我丈夫細心照護,舍不得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跟傷害,難道你以為單憑你那該死的dna,就能抹煞掉他們父女這幾年來的相處之情嗎?真是太可笑了。」


    蔚紹華的黑眸微微一眯,胸口的煩悶之氣更加躁動,他想要大聲喊叫宣泄,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你想讓丫丫除了身體上的病痛外,還要承受心理上的打擊,我歡迎你上法院告我。至於我們夫妻倆,現在最在意的就是趕緊找到適合的骨髓配對,沒空跟你打交道,你請自便吧。」


    不讓他有再開口的機會,女人說完便冷著臉起身離去。


    可惡!她怎麽可以把他說成好像是個隻為了滿足自己欲望、不顧孩子死活的混蛋!


    蔚紹華懊惱的看著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的纖細身影,英俊的臉上布滿了複雜的情緒,對照以往總是深情含笑的陪在他身邊,即使爭吵後也依然會在他擁抱中和好的她,現在的她疏離冷漠,再也不是那個喜歡膩在他身邊、問他愛不愛她的席詠深了——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他眼神一黯,不悅起來。


    沒用的家夥,你在緬懷什麽?當初可是你自己要放棄一切,寧願分手也不願結婚的不是嗎?現在幹麽為了她愛對誰笑、愛問誰愛她而惆悵?


    這幾年來自己過得自由自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女友一個換過一個,合則繼續交往,不合則隨時分手,不用擔心必須負責任,也不必被法律給綁死,日子過得開心得不得了,簡直恨不得登高一呼「單身萬歲」,但是……為什麽連他都覺得自己這幾年心中仿佛空了一塊,這番話隻是顯得自欺欺人?


    尤其當他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幸福溫馨的景象時,那空虛的感覺更是有如排山倒海,鋪天蓋地的將他整個人籠罩住,胸口的窒悶令他老想找人麻煩——這也是為何他對她說話總是刻薄帶剌的原因。


    原本這丈夫跟父親的角色應該是屬於他的,原本她身邊的那個位置,理所當然站的應該是他……


    該死,他到底搞砸了什麽?


    想起她看著他的冷淡眼神,他的胸口又開始痛了起來。


    不行,他怎麽還有時間坐在這邊胡思亂想?他應該要做的是趕緊找出搭上列車的方法,阻止一切發生,如此一來,丫丫也不必再受病痛折磨。


    想到女兒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睛還有虛弱的小身軀,他的臉上總算浮現一抹溫暖柔情,但同時又充滿了疼惜與不舍。


    可憐的孩子……即使要被人家怒罵他無血無淚、心如鐵石,這樁阻止她出生的苦差事,他是攬定了。


    幾天幾夜了?他已分不清自己流浪在各個火車月台多久,連店索性都交給信任的員工,自己執意的堅守在這裏,即使被站務員驅趕了不下數十次,都無法改變他堅定的意誌——他非搭上那班來無影去無蹤的1314號列車不可。


    朝著空蕩蕩的四周望去,最後一班列車已經離站,看樣子,他又白等了一天。


    蔚紹華暗歎口氣,頹然在候車區的位置上坐下來,滿臉胡碴透露了他的疲憊。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讓他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守在這裏到底是對還是錯了。他沮喪的垂下頭,腦中的念頭還沒來得及褪去,手機簡訊卻突然響了起來。他神色凝重的拿出手機閱讀簡訊,一看卻如遭雷擊、動彈不得,一陣寒意自脊椎涼了上來——


    我本來很不想通知你,但礙於你始終是丫丫的生父,所以我還是傳了這封簡訊給你。丫丫現在生命跡象十分不穩定,醫生說要我們有心理準備,你若還想見見她,就快過來吧……


    看著那看似平淡卻充滿痛楚的文字,蔚紹華的一顆心狠狠揪起,前所未有的疼痛刹那間順著每一根神經,占據了他所有的知覺。


    不可以,他連聽丫丫喊一聲「爸爸」都還不可得,怎麽就得麵對她的死亡?


    該死的老天爺!要捉弄人也不是這樣搞的吧?


    「不管是什麽鬼列車,我都命令你馬上給我出現,否則……否則我就炸掉這個車站,讓所有火車都無法行駛!」他突然起身,朝著幽暗的火車軌道盡頭大喊。「這樣是要坐牢的喔。」


    突然,一道清脆爽朗的聲音幽魅的在耳畔響起,蔚紹華心中一凜,迅速將視線自黑洞般的火車軌道收回來,驀地就發現眼前景致一變,有輛列車竟已停靠在月台旁。


    1314號列車?!他的目光迅速找到車體編號,沒多做思索,身體已經先行反應,三步並作兩步達陣似的跨上車廂,走進了車內。


    「先生,很抱歉,你並非此車乘客。」一位短發的俏麗女生擋住了他,臉上神情充滿歉意。


    「既然我上車了,就絕對不會下車!」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盼到這班列車,說什麽都要硬巴著不下車。


    「可是……你沒票啊。」短發女生為難的皺了皴眉。


    「票?」憶起奚懷穀曾說過掃描指紋為車票的事情,他連忙伸出手道「那我買一張,請掃描我的指紋吧。」


    看著他堅定的神色還有伸出的右手,她長歎口氣道:「你不是有緣人,強求不來。」


    「即使無緣,此刻也已有緣,否則我又怎麽上得了這班列車?」蔚紹華墨黑的眸子灼灼發亮道。


    「這……」女生掙紮的說?


    「你想回到過去、扭轉曆史的那個原因,不是這班列車希望看到的,所以才說你不是有緣人,但是……好吧,我看你意誌這麽堅定,就給你一次特別座的機會。」


    「真的?謝謝你。」他喜出望外的致謝。


    「別謝這麽早,因為我也不能保證我給你的,是你想要的。」女生搔了搔頭。


    「什麽意思?」他一愣。


    「總之你的誠意毋庸置疑,否則也無法召喚出這班列車,但畢竟是強求來的,因此事情勢必無法盡如你所願,這樣,你也願意嗎?」她微笑詢問。


    蔚紹華點點頭,「我願意。」


    「那好吧,這班車就留個座位給你,至於結果如何,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笑聲輕輕揚起來,短發女生說完蹦蹦跳跳地走開了。


    蔚紹華看了看空空的車廂,看樣子今天隻有他一個乘客,感覺倒像是專門為他特地增開的班次似的……


    他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來,眼光瞟向窗外不斷向後飛逝的景色——城市、街景、山陵,稻田,一切似乎都跟普通火車沒什麽兩樣,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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