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箬擦頭發的手愣了愣,木楔子?也難為她想出來這麽個餿主意。


    「我不是有意的,姐姐幫我和他說幾句,別讓他一個人悶著。」薛幼陵猛地扯住她的袖子,「我以後不做了就是,他別悶出病來。」


    沈箬輕輕撫了她的頭:「好,不過這幾日你先回侯府裏住著,他小孩子脾氣,過幾日等他好了,我再去接你。」


    話雖如此說,沈箬心中卻還是覺得不對。照著沈綽以往的脾氣,這種事早不管不顧說出來了,哪裏會一個人憋著。


    他的脾氣並非如此。


    幼時沈綽從樹上摔下來,頭上鼓了老大一個包,被沈箬追著嘲笑。沈綽脾氣上來,和沈箬扭打在一起,兩個人翻滾著撲進了河裏。之後兩個人齊齊發了高燒,待到嗓子眼不堵了,沈綽嚎得闔府上下不得安睡,哭著說小姑姑欺負他。


    不過哭了一夜,兩個人又趴在一起看螞蟻打架。


    沈箬心裏藏著事,等雨後送薛幼陵出了府,回身招來銅錢和元寶,問起這段時日沈綽的作息。


    隻是得來的答案也隻是一切如常,看書練字,隻不過愈發不愛出門了,終日就是把自己鎖在門裏。


    沈箬問不出來什麽,命人去取了盅雞蛋羹來,送到沈綽房裏,想著好好同他聊一聊,有些什麽事說出來,天大的事自有她這個姑姑頂著。


    一碗雞蛋羹送到門前,裏頭的人卻出來了。


    不過一刻鍾的功夫,沈綽又坐回到了輪椅上,精神萎靡,被人推著往外走。身旁跟著的小廝打起油紙傘,一看便是要出門。


    這樣的雨,他要往哪裏去?


    沈箬繞過回廊,攔住他的去路,蹲下身子與他說話:「綽兒,是不是幼陵哪裏得罪你了?那雙鞋子不想穿就不穿。」


    「沒有,她沒有得罪我。」沈綽輕輕搖了搖頭,拿著書裏的仁義禮教來回對,「雖說姑姑與臨江侯定親,日後終歸是親戚,隻是到底男女有別。大昭民風開化,也不代表男女可私相授受。」


    這番話不無道理,隻是沈箬先前看著,甚至覺得兩個小的磋磨出些情意來,因此也不攔著,隻是在外頭稍稍遮掩一二。如今被擺到明麵上來說,確實於禮不合。


    她歎了口氣,不知為何沈綽變得這般快,似乎隻是一夕便改了性子。可她也明白,沈綽在她麵前,不會說假話來搪塞,寧願閉口不言,也不敷衍了事。


    「可分明前段時日,你們還很是要好。」


    沈綽笑了,臉上難得有了些顏色:「先前不懂事,險些誤了人家,如今醒悟也不遲。」


    他抬頭望了望,雨勢小了許多,頂上那片雲走遠了,再不走,怕是要誤了時候。


    「姑姑,我出門一趟,不必等我吃晚飯了。」


    說罷,他便吩咐小廝推著自己,碾過青石小道朝外走了。


    沈箬從原地慢慢站起來,蹲的久了,眼前一時有些發黑。她靠在元寶身上,頓時有些無力,這個侄兒有事藏著,讓她看不清了。


    元寶扶著她,坐到一旁養神。隻是越想,便越不放心。


    「元寶,去備馬車,我去看看他。」


    兩架馬車一前一後出了沈府的門,為免沈綽多想,沈箬不敢離得太近,吩咐車夫遠遠跟著。


    奈何跟得遠了,繞過幾條巷子,正正好被攔住去路,眼睜睜看著沈綽的馬車走遠。


    「姑娘,前頭似乎打起來了,人群湊在一起,可要調頭?」


    沈箬點點頭,左右沈綽身邊跟著不少人,青天白日也出不了大事。如今事情紛雜,這種打架的事,倒是也沒必要多卷進去。


    車夫勒了繩,驅使馬車往回走,正走開兩步,人群裏傳來個甚是熟悉的聲音。


    「打得就是你,你又耐小爺如何?」


    沈箬叫停了馬車,回身去看,奈何人頭攢動裏,看不出分毫。


    「元寶,下去瞧瞧,我聽著像是方侍郎的聲音。」


    裏頭的人又爭執了兩句,元寶堪堪回來,將圍觀人群的話整合成一處,將來龍去脈講了清楚。


    那個囂張跋扈的聲音,正是方子荊。


    今日這事說來也是叫人瞠目,不過是為了一本遊記。此處有個書攤子,不管刮風下雨,總是倚著酒樓出攤。午後雲雨稍退,南詔王子便來了此處,盯上一本遊記掏錢。誰知錢掏了一半,方子荊也來了此處,說是早先便定下的遊記。


    有知曉的人說了,這小販想掙兩份錢,先收了方子荊的定金,又將書轉賣摩舍,誰知兩人來得如此湊巧。原本說開了也便罷了,誰料今日方子荊多喝了兩盞酒,言語裏有些輕賤。摩舍受了侮辱,自然也不願意讓出書冊,兩人爭搶不休,將那本遊記一分為二,頃刻便扭打在一處。


    兩個人依舊扭打在一處,誰也不肯輕易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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