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


    「看它的尾巴下方,有器官。」


    「啊。」她恍然大悟,小巧下巴在他肩頭遊移,尋找最舒適的觀賞位置,他的心跳隨著她柔軟的呼吸起伏,她雙臂主動環住他腰際,央求的軟語柔柔地扇動他的感官。「我們可以養它嗎?」


    「兩個吻,我就得讓這貓賴一輩子,我太虧了,不行。」


    「你很愛計較欸。」她失笑,欲後退,卻被他扣住手腕。「你先告訴我,你穿的短褲是哪兒來的?」


    「啊,就是我那天跟你提過的短褲,一件五十元。」她得意地解釋。「它比我以為的還軟,輕薄、舒適又透氣,可惜那天人家都是賣單一尺寸,我穿稍嫌過大,你穿起來可能太貼,不然應該也買幾件給你。好看嗎?」


    「很性感。」尤其是她趴在落地窗邊那一幕,那體態、那姿勢,教他血脈賁張,「我想,它當初設計的目的是要貼身沒錯,由我來穿會更合適。」


    「呃,你確定?穿這麽緊的短褲不會太……太……」不雅?


    「太誘惑你?」灰貓吃完了魚肉,又躲到陽台的陰影處。


    「你想太多。」她抽回手,過去收拾空盤,順道瞪他一記。


    「誘惑不了你嗎?」他麵帶遺憾。「你這樣倒是非常誘人呢,穿著男用的四角短褲等我回家,我還以為這是夫妻間的某種暗示。」


    她瞠目,手中的盤子「哐當」落地,直覺地搗住小腹。「這……這是……」


    「沒錯,是男人的內褲。」他欣賞她美眸瞠得更圓,俏臉糗紅的模樣,纖手先是護住小腹,又驚慌地搗住翹臀,手忙腳亂地不知該先掩護哪邊才對,他好心地建議。「你要是不想穿,可以把它脫了。」


    對喔!急於擺脫窘境的她揪住褲腰就扯下,猛覺不對勁,抬頭就看見男人眼中居心不良的狡光,顯然打算乘機飽覽她外泄的春色。


    「啊!」她已經脫了一半,慌忙穿回去,拔腿往屋內衝,更衣去了。


    他爆笑,笑得捶地板,笑到滾倒在地毯上。


    笑聲漸歇,他身體鬆懈,在寂靜中躺著,望著陽台外的夜空,光害將夜幕染成某種不安定的暗橘色,他眼眸也似夜空,染上不安的色澤。


    他在開心什麽?他不是打算跟她開誠布公地談離婚嗎?


    他抹抹臉,起身往屋內走,在衣帽間門口碰上柏千菡,她已換上另一件居家短褲,瞧見他,她臉色很臭,顯然在記恨他誆她上演脫衣秀,他又噴笑出來。


    「不要笑了。」柏千菡好懊惱。她哪知道那是男用內褲?他也真壞心,居然眼睜睜看了半天才提醒她。


    其實她自己也覺好笑,所以綿軟的口吻原本是要警告他,卻像是嬌嗔。


    他還在笑,她揚手作勢敲他的頭,他先一步握住她手腕,她欲抽手,他不放,她微笑問:「怎麽了?」他抿唇的神情,似乎有話要說。


    他不吭聲,準備好的言辭迷失在唇齒間,拇指扣在她手腕處,輕輕摩挲那細膩膚觸,某種模糊炙熱的感覺,隨著一次次碰觸,變得更具體清晰。


    他不想放開她——身體的直覺反應比迷惘的心思更快。


    「對了,我有個禮物給你。」她掙脫他,取出今天的戰利品。


    他瞧著她手中的禮物——一個白色的兔耳發箍,發箍上方有一雙長長的兔耳,其中一隻還俏皮地下垂了三分之一。「為什麽送我這個?」


    「因為全套的服裝不好找,我今天逛街隻買到這個,先將就吧。」夏香芷解釋,有些男人對特定服裝有偏好,這些服飾會讓他們興奮,雖然她不太能理解,但既然他喜歡,她就勉強忍耐吧!


    她踮起腳尖,將發箍戴在他頭上,接著退後一步打量,他還穿著上班的西服,配上玳瑁框眼鏡,氣質溫文而優雅,但錯愕的臉龐上方頂著兩隻大如粽葉的長長兔耳朵——她粉唇顫抖,不行,她必須尊重他的喜好,但是……


    「這樣真的會讓你興奮?」噗哧,她笑場了。明明就很滑稽,是要怎麽興奮啦!


    「興奮?哪個男人戴兔耳朵時會興奮,你倒是介紹給我認識,你到底要做什麽?」他困惑地抬抬下巴,兔耳跟著晃動不已,剛搗唇憋笑的她見狀,又破功。


    「你不喜歡這副耳朵?為什麽?聽說你喜歡兔女郎,不是嗎?」


    「是沒錯,但我是喜歡看人家作這種打扮,不是我自己愛穿好嗎?」他無奈歎氣。「我喜歡兔女郎,是因為……在某個化妝舞會的夜晚,某個扮成兔女郎的可愛女孩,將她的初吻給了我,這樣你明白了嗎?」


    「……喔。」她懂了,他是「睹物思人」,他奇異而溫柔的眸光令她兩腮熱燙。


    「喔什麽?還不拿回你頭上戴好?」他拿下兔耳發箍,作勢要戴到她頭上,她笑著抗拒,雙手護住頭,用投降的姿勢往後退。


    「怎麽不戴?你不是想讓我興奮嗎?」他逼近,她後退,直至背靠牆。「讓我興奮之後……你計劃做什麽?」


    他低沉的口氣、灼灼的目光令她理智酥麻、口齒打結,緋紅著兩腮辯解。「沒有啊,我隻是想讓你開心……」他的唇吞噬了她剩餘的言語。


    這隻是輕輕一啄,他用短促掩飾了渴望,用輕柔修飾了激 - 情,然而心跳卻亢奮鼓噪,他可以吻得溫柔含蓄,卻無法控製與她四唇相接時,胸膛內激切狂喜的火花。


    心,比他的思想更清楚向往的方向。


    「今晚,我很開心。」半晌,他離開她的唇,柔聲低語。


    她也是啊,她容顏煥發著喜悅的光彩。「那我們可以養那隻貓?」


    她還念念不忘啊?「你不是應該先兌現我救它的報酬嗎?」


    「啊……那個等等再說,我先去看貓還在不在。」她支吾,轉身往書房走,逃開這個害羞的話題。


    他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嘴角微微揚著。


    近來「南荻建築師事務所」內常彌漫著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香味,從清爽的鮮果沙拉、新鮮的芒果冰沙、消暑的綠豆薏仁湯,到今天涼補的仙草雞湯,都是柏千菡與夏香芷切磋廚藝的成果,送來給眾人一飽口福。


    然而柏千菡的名字越常在事務所裏出現,蔣棻的臉色就越陰沉難看。


    「她突然變得這麽殷勤,是想挽回你,還是想刺激我?!」蔣棻闖進單南荻的辦公室,不顧門外的同事可能聽見,忍無可忍地嚷著。


    「小聲點。」單南荻皺眉,走過去關上門。


    「你伯大家知道?有什麽好怕?他們早晚都會知道,你要和你老婆離婚!」蔣棻豁出去了,她憋太久了,她今天就要一個答案!「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要和她離婚?!」


    單南荻注視著氣焰高張的她,他明白了。「打無聲電話來我家的是你?」


    「是,又怎樣?我可沒有說半個字威脅她喔。」蔣棻撇嘴,她本以為柏千菡會嚇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誰知那女人像啞巴,總是一聲不響,她越打越沒趣,後來就懶得打了。


    「你為什麽還不離開她?你不是對她還有感情吧?你說過要和她離婚,要娶我——」


    「我隻說我想要離婚,但從沒說過要娶你。」


    「你想耍賴?」蔣棻驚愕。


    「我隻是不希望你對我有錯誤的期待。」因為失敗的婚姻,他對承諾變得格外戒慎,他很肯定,自己從未給過蔣棻任何諾言。


    「你什麽意思?你當初親口說想離婚,當著我的麵說的!」


    「我的確那樣說過,和你相處時,我深深感到過去幾年有多麽不快樂——」


    「所以你想離婚,和我在一起,因為我讓你重新感到喜悅,感覺生活有意義,你愛上我了……」他眼中某種疏離的情緒讓蔣棻恐懼地住口,她不住,他是愛她的!他愛她啊!


    「你說的都沒錯,我曾想過離婚,想過和你在一起,我以為能讓我開心歡笑的,就是愛……但我錯了,好朋友的陪伴,也同樣能讓我快樂。」


    「好朋友?你當我是好朋友?!好朋友一起逛街、上館子、看電影,需要刻意避人耳目嗎?」蔣棻俏臉煞白,氣得想對他尖叫。


    「我並不是要否認我們有過的一切。」他無法否認自己有過想離開柏千菡的心思,所以這仍是一場外遇。「但是,即使我和她離婚,我也不會娶你。」


    蔣棻猛地揚手,朝他的俊臉揮去。


    單南荻可以閃躲,卻挺立不動,這一耳光是他應得的,但憤激的纖手突然改變主意,半途收力,轉而勒住他領帶,蔣棻眼中的震怒收斂為令他不安的冷笑。


    「你想讓我打你一巴掌,然後我們之間就此一筆勾銷?你想得美。」他肯定是迷失了,他畢竟和妻子有數年的感情基礎,不是說斷就能斷,她如果在此處自亂陣腳,就等於親手將他推回柏千菡身邊。


    於是她強行按捺惱怒,改變策略,試圖誘回叛逃的男人心。「是不是你老婆失憶後,變成乖巧小女人,蠱惑了你?你難道忘了她的真麵目?她揮金如土、任性冷酷,拒絕和你同房,她早就不把你當成丈夫!她讓你很痛苦!這些都是你親口告訴我的,你都忘了嗎?」


    「但她原本不是那樣的……」


    「得了吧,你以為還能改變她?要不是她惡劣到無可救藥,你怎會對她死了心,轉而向外發展?你敢說她恢複記憶後,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嗎?」見他臉色驟沉,這話顯然戳中他最顧忌的事,蔣棻的口氣更軟。她知道柏千菡對他的冷淡,令他格外渴望這樣的女性溫柔。


    「我不會讓你失望,也不會對你擺臉色,不會對你不理不睬,你早就不愛她了,你愛的是我啊!」她握住他臂膀輕輕搖晃。「你還是趕快和她離婚吧!」


    愛?這個字觸動了他,他想起與蔣棻共度的時光,他們從未刻意約會,多半是趁工作之便聊天、吃飯,互動少了激 - 情,也缺乏浪漫,卻是這樣清淡的情意,在他因婚姻挫敗而消沉之際,觸動了他。


    然而,愛——


    想起蔣棻時,他先想到的不是愛,是責任。她將感情托付於他,他因此欠她一個交代,但他沒有想像過與她雙宿雙飛,他對蔣棻有好感,但不是愛。


    他愛的,始終是同一個女人。


    離婚,是因為與柏千菡已走至絕境,他無法再看著她消沉憂鬱,卻假裝這不是自己帶給她的痛苦,假裝自己還有令她歡笑與幸福的可能。


    當他的存在隻是她的負擔,選擇隻剩黯然離開,而現在——


    「我不能。我不想和她離婚。」是走投無路了才出此下策,那夜,當她含情脈脈地告白情意,他發現了離婚之外的可能,怎能不心動?怎能不振奮?她恢複記憶固然棘手,但要是她永遠都不記得呢?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與她重新來過的機會嗎?


    他想放手一搏,用一切歸零,搏回她的感情。


    隻要有一絲一毫留在她身邊的可能,他都不放過。


    「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拋棄我!」蔣棻甩開他手臂,憤恨得想撲上去咬他。


    「我很抱歉。」他真心歉疚,卻隻擠得出這蒼白的場麵話。


    他誤解自己的感情,也誤了蔣棻,她要對他怎麽怒罵發泄,他都沒有怨言,該怎麽做,才能令她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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