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簿苦笑了一聲:「一個沒錢沒勢的宮婢,死便死了,誰會專門給她請仵作?」


    「那秦女官的意思是……」


    秦司簿的聲音很低落:「沒什麽,多謝您了。」


    侍衛說:「若是秦女官沒有其他的事交代,那我們就先走了。」


    秦司簿道:「沒有了,請大人先行吧。」


    「秦女官不走嗎?」


    「不了。我與八珠同年進宮,又是同鄉,總有些香火情。我想找找她有什麽遺物,也好給她家人捎去,也算全了這份情義。」


    聽到這裏,吳桂花心中一跳。這個秦司簿跟侍衛的對話讓她有種感覺,她仿佛很不希望侍衛們發現這裏有除了劉八珠之外的第二人,這是為什麽?


    侍衛最後說道:「如果秦女官稍後有事想起來的話,可以到永安門的侍衛班房告知我們一聲。告辭了。」


    侍衛們離去沒多久,一雙紅繡鞋出現在吳桂花麵前,秦司簿蹲了下來。


    吳桂花趴在草叢裏沒動,她能感覺到秦司簿沒有惡意,她看她的眼神,更多的是好奇,還有少少的憂慮。


    秦司簿蹲下來:「你姑姑死得這麽突然,以後你怎麽辦?」


    見吳桂花目不轉睛盯著她,不由伸出手擋住她的視線,道:「你這樣瞧著我也沒用。我隻是一個司簿,若你是個好好的人,給你安排個活計倒不難。可你這樣傻,沒了你姑姑,你在這皇宮裏又能活多久?」


    「我不傻。」吳桂花覺得,一時裝傻子不難,一直裝傻子的難度太高,她必須抓緊時間澄清一回。


    秦司簿愁眉深蹙,一看就沒信:「好,你不傻。」


    吳桂花認真道:「秦女官,我真的不傻了。」


    秦司簿這才驚異地重新看她:「瞧這說話的模樣,是不傻。可你姑姑不是說,你傻得連人都認不出來嗎?」


    吳桂花道:「我原來好像是腦袋裏昏昏的,除了姑姑,誰都不認得。可前些時日,姑姑躺在床上,叫我給她把藥銚子取來,我突然就懂了。」


    秦司簿好半天沒說話。


    吳桂花也不知道她信沒信,臉上仍是先前那懵懵懂懂的神情,聽秦司簿道:「你若是真開竅了,也不枉你姑姑養你這麽些年。」


    吳桂花低下頭,照理她應當哭兩聲。可她跟劉八珠素不相識,兩人唯一的聯係就是那塊腰牌,哪裏哭得出來?


    秦司簿抹了下眼睛,歎氣道:「瞧著是知事了些,可哭都不會哭,還說不傻。你姑姑死了,你知道什麽意思嗎?以後你沒人管了。」


    吳桂花琢磨著他村頭傻子王大強說話:「可姑姑跟我說,她要去好地方享福去了。隻要姑姑能享福,我沒人管就沒人管,我這麽大了,自己能管自己!」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極有底氣地抬了頭。


    秦司簿不忍直視:「……瞧著正常了些,怎地又冒了傻氣?」


    吳桂花不去跟她爭辯,問她:「那些人把我姑姑帶哪去了?」


    秦司簿奇道:「你不是說你姑姑去好地方去了嗎?那還問那些人做什麽?」


    吳桂花直愣愣道:「她說她先走一步,還有遺蛻在這叫我妥善處置,不能讓人隨便扔了。我得去把我姑姑的遺蛻要回來。」說著站了起來。


    劉八珠除非會托夢,否則哪來這麽些話說?吳桂花這麽說,完全是她老輩人想法作怪:人死了得入土為安,萬一叫那些人隨便把她扔了,總是不好。她借了別人的名頭,至少要叫她死後有個棲身處。


    秦司簿滿心傷懷,竟被這傻子給逗得笑了,攔住她道:「你姑姑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麽?仙人的肉身才叫遺蛻,這詞你不能亂用。」


    吳桂花說:「那可多了,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許多。她還給我留了錢,秦女官你等著,我去取給你。你把錢給那些人,贖我姑姑的遺蛻回來,」


    她摸摸腰裏藏的銀袋,裏麵有幾塊碎銀子,決定去劉八珠死前睡的屋轉個圈就出來:她說的錢是從吳貴妃房間搜出來的一點碎銀子,她打算把這銀子給秦司簿,請她去辦這事。這人能想到來探望她這個落魄的同鄉,應當是個厚道人。


    「慢著,她在這地方,又養著你,能攢幾個銀子?」秦司簿叫住她,道:「你先留著,我過兩日等慎刑司核對完畢把她領出來。你留著打點那些收屍人,給她買副薄棺,一身好點的衣裳。別叫她穿著這一身,到了下麵還要伺候人。」


    最後一句話,秦司簿說得極低極低,吳桂花並沒聽清。她既打算信任秦司簿,就不打算留手,假意到房裏轉了轉,捧出三四顆碎銀子,一股腦塞給秦司簿:「都在這兒了,秦女官,你可要快些。我姑姑說,過些天,她還要回來檢查我辦沒辦好的。」


    秦司簿抓著滿手的銀子,待要推辭,又怕跟個傻子說不通耽擱時間,索性先收入袋中,同她道:「也好,這些銀子我先收著,有用不完的,我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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