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廂房,但中間用一架屏風隔開。外麵那部分隻有一副桌椅,藏沒藏人一眼看得清楚,而裏麵……那屏風繡著鮮紅粉白的大朵牡丹,鑲屏風的木頭一看就是好木料,是絹布發黃,是有年頭的老物件。


    不用再往裏走,吳桂花已經知道裏麵是怎麽回事了,屏風的正當中破了個大洞。


    大洞裏頭,一個人靜靜躺在床上,露出了半邊側臉。


    那半張臉上長著大片綠斑,頭臉漲成鐵灰色,雙眼圓睜,朝著她的方向一動不動,死了不知道有多久。


    她的旁邊還躺著一個,那人全身縮在被子裏,抖得整個床都跟著在抖,嘴裏斷斷續續地哼:「咕……咕……咕……」


    吳桂花早有心理準備,過去年景不好過,死人一點都不稀奇。她不是沒看過死人,這時候倒也不很怵。麻煩的是,她這個理論上已經死了的人,該怎麽處置這個真的死了的人?這幾天有點熱,放在這不管,長出病毒怎麽辦?


    指望虎皮紋怪人是不成了的,她要是沒看出來這個虎皮紋怪人腦子有毛病,那她才是個真傻子!


    吳桂花並沒有為難的機會,她還沒來得及思索,這個院子唯一的大門被人敲響了。


    敲門人聲音還很大:「八珠,你院子是怎麽回事?怎麽這麽臭?」


    屋裏虎皮紋的哼哼聲一頓,吳桂花看見,她貓著腰,小碎步地,當著她的麵又一次閃進了後院。


    吳桂花沒空理她,她掏出小黑貓給的那塊腰牌:這塊腰牌的主人劉八珠就住在這所院子裏?那她是那個虎皮紋?不,不會,皇宮就是再不挑,也不可能讓一個長得那麽嚇人,智力還明顯有問題的人當宮女。那,她是那個死人?


    這短短的幾個呼吸,吳桂花無數個念頭在心頭滾過,兩個院子之間光禿禿的沒個遮擋物,她現在再想悄悄翻回去也沒機會了。她也不能跟虎皮紋一樣往後院一貓,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這裏死了個人,萬一來人要調查,分分鍾能把她翻出來!到時候她隻會更不好解釋!


    敲門聲越發急迫,直到外麵那人開始喊:「八珠,你再不開門,我去叫侍衛來了!」吳桂花握住腰牌,做了個決定。


    她打開了院子的門。


    外麵那人月白色的大袖衫外套著條明紫色的長背心,身形極高,眉間微有紋路,是個年約四十許的中年女人。她的手有些粗糙,臉上卻白而有光澤,看著很有些精明,應該是個有點等級的宮女。她看見吳桂花在這,明顯有點受驚嚇,但隻是多看了她兩眼,竟然不十分驚奇,一手掩住口鼻,推開她往裏走:「你姑姑幹了什麽,這裏竟這麽臭。這幾日怎麽不見人影?」


    吳桂花立刻明白過來,這人不認識她!


    這個時候,當然是靜觀其變最好!


    美妙的事發生了,那人竟沒逮著她追問,低聲自語:「我也是傻了,問這個傻子,她能知道什麽。」疾步往裏去了。


    吳桂花站在廊柱下麵,聽見一聲驚恐到極點的尖叫。


    那女人衝出來,扶著門廊的立柱一陣狂吐之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肯定去通知別人去了!


    要不趁這個機會先躲起來再說?


    可現在皇宮裏已經有一個女人知道了她的存在,如果她無故消失……要不要跟皇宮侍衛玩躲貓貓?


    吳桂花內心天人交戰,忽然想起先前見到虎皮紋的地方,轉身跑向後院。那裏一定有個秘密的藏身地!跑過去時,看到吊在槐樹上的草繩,她猶豫了一下,把它扔回了牆那頭。


    院外疾雨般的腳步聲衝過來,有男人大聲問:「是哪間屋死了人?」


    「那間屋。」果然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吳桂花趕忙趴在草叢裏,不敢再動了。


    但外麵的那些人根本沒有到後院來的意思,那陣腳步聲真的像急雨一樣,飛快地來了,又飛快地走了。


    期間有人問了幾句話:「這宮人也是伺候吳庶人的?」


    那女人答道:「她就是一個粗使宮女,這一片宮室都是她在打掃。」


    「那你是誰?今日為何到這裏來?發現這女人的時候,這附近有沒有別人?」


    聽到最後一個問題,吳桂花心不由提了起來,聽那女人有條不紊道:「我是尚宮局秦司簿,與劉八珠是同鄉,這幾日她原本應到尚宮局換新的腰牌,卻始終不見人影,我便走了這一趟。我發現她時,」她頓了頓:「她的身邊並無旁人。」


    吳桂花悄悄吐了口氣,聽那侍衛聲音客氣了不少:「原來是秦女官,失禮了。那你知道,她平時有沒有什麽病?」


    「我仿佛聽她說過,近些日子她時常感到胸悶,可您知道的,像她這樣的宮人,生了病也不會有人給她來瞧,怎麽?她是突然發了病麽?」


    侍衛說:「她床前有嘔吐物,幾案上放有未喝空的藥碗,神態安詳,照常理推論,應當是病死的。但這隻是我個人的推測,是不是還要看仵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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