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梳著宮女常梳的雙平髻,年約二十許,生得細眉細眼,手上提著個小包裹。麵上掛著笑意,道:「你是吳桂花吧?我是秦姑姑手下的梅雪,秦姑姑遣我來給你送腰牌。」


    吳桂花忙將人朝裏讓,並抬高了聲音謝過她,問:「怎麽今日不是我秦姑姑過來?」虎妹極怕人,有她的提醒,自己也會回地窖裏躲起來。


    梅雪道:「宮裏今日在查宮人供淫祠邪信之事,秦姑姑須配合有司查閱籍簿,實在脫不開身,托我走這一趟來看看你。」


    這句話才是重點。


    那一天給劉八珠上香時,秦司簿也看到了劉八珠房裏供的佛龕。當時她沒理,想來不是太要緊的事,但不知宮裏近兩日又有了什麽新動向,才派梅雪來提醒她銷毀證據。


    她不知梅雪知道多少,隻笑道:「原來宮裏還興拜這些?要我說,陛下是天子,什麽事不知道,什麽事辦不到?拜什麽神啊佛的,還不及多拜幾回陛下。」也暗自慶幸,自己幸好頭天晚上就把那些東西擱灶膛裏一把火燒了。


    吳桂花尋思著,自己這身份在落實前不方便讓人知道,秦司簿能叫梅雪跑這一趟安置她,不是心腹也必是極親近的關係。有心交好她,便留她下來喝茶,不著聲色地奉承她幾句。


    恰巧此時廚房水開了,把饅頭的香氣帶得滿院子都是,梅雪忙起身告辭,叫吳桂花一把拉住:「我蒸的饅頭得了,梅姐姐拿幾個回去嚐嚐吧,秦姑姑也很喜歡吃。」


    聽說是秦姑姑喜歡的,梅雪便沒有推辭,任吳桂花揀了十個饅頭,用包袱皮兒包起來遞給她,正告辭之際,門又被敲響了。


    一隊侍衛闖進門來,什麽話都沒說,先將她兩個製住,開始吆喝著在屋內翻找。最後,這些人從廚房裏翻出一樣東西,扔到二人腳下。


    為首的侍衛厲聲喝道:「這是什麽?」


    吳桂花盯著那隻在腳下打轉的物事,心裏一咯噔:「湯,湯碗。」剛剛梅雪提醒她時,她根本沒想起來這東西,因為她確實是準備拿它當湯碗來用的!


    帶頭侍衛冷喝道:「銅胎三足雙耳,你家的湯碗做得跟香爐一個樣?」手一揮:「帶走!」


    吳桂花頓時急了:電視劇裏「帶走」之後就沒了下文,她的身份經不起細查,若真被帶走,肯定也是回不來的下場!


    她揚手揮開近前侍衛,怒道:「你們講不講理?你家的香爐擱廚房裏嗎?」


    「嘿,你這娘們還挺橫。誰知道你是不是提前聽見風聲把香爐藏起來的——」


    沒有祭台供品香燭這些東西,隻憑一隻破香爐也能斷罪?!這人是要小事化大,殺良冒功啊!


    吳桂花見勢不好,一掌揮下,離她最近的侍衛臉上頓時多了五道血道子,她嘴裏大喊著:「救命啊!六月飛雪啦!侍衛殺人啦!」就往外跑。


    幾人都被她這猛地一嗓子喊得一怔:宮女進宮先經過尚儀局調教一年,再莽撞粗鄙的性子都會被調理得行不露足笑不露齒,還真沒見過吳桂花這樣說發作就發作的潑辣勁!


    這是要緊的時機,吳桂花可管不了這麽多,她揮開攔路的人,沒頭沒腦地向外撞去!


    到她快跑到門口,為首的侍衛喝斥聲才傳來:「愣著幹什麽,還不把那女人給我攔下來!」


    「砰!」


    吳桂花一頭栽倒在地上,腦海裏「嗡嗡嚶嚶」響了半天,直到聽見耳邊有人問:「怎麽回事?」方恢複一些神智。


    她剛剛沒頭沒腦地好像撞到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正在說:「可發現了佛像?」


    侍衛首領道:「……沒有。」


    「可發現了供品?」


    「沒有,不過——」


    「不過什麽?讓你們查案,不是讓你們羅織罪名!」


    這人聲音不重,這話可太重了!


    氣氛隨之一靜,侍衛們噗嗵噗嗵跪了一地,就連吳桂花,在這種壓力之下也低下了頭,不敢隨意出聲。


    「屬下知錯,請殿下責罰。」


    「除了這隻香爐,還有其他發現?」


    「沒有了。」


    「……」


    靜默之中,侍衛們一個個快步離開。


    直到最後一個人繞過吳桂花的身前,她才悄悄抬頭,隻看到門外一角紅袍撩起,隨即隱沒於宮牆之後。


    「好險,好險。」梅雪喃喃著,癱軟成一團。


    侍衛們得知她是尚宮局來送腰牌的宮女,倒沒太為難她,但也不許她離開。她在旁邊看著,都覺得這回不得善了,不想這丫頭有幾分辣性,關鍵還有運道,叫那位開了口。


    雖說那位的身份如今有些尷尬,但開口保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宮女還是沒問題的。


    這次的事鬧得很大,萬一她被牽扯進去,也不一定能出來。梅雪越想越怕,兀自抖了半天,忽然一張臉湊到她麵前:「梅姑娘,剛剛那人,你知道她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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