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花一早起床吃過飯,跟虎妹交代叫她這一天不亂跑,又往重華宮平時出入的小門上掛了幾根長草——她跟侍衛們約好,要是有事不能做飯,就掛幾根草在門環上。


    幹完這些後,她才往長信宮趕。陳項早就在那等著她,兩個給她打下手的小太監已經熱火朝天的忙活了起來。


    張太監說是不打算大辦,但自打他過壽的消息傳出去後,除了他原先打算邀請的,還有些徒子徒孫,五親六戚的打聽著了消息,都在這幾天先給他上了禮。


    張太監一合計,這些人不請也不好,索性又加了幾桌,一共六桌,全部拉到長信宮來吃。因為白天大夥有差使在身,設宴的時間就定在酉時宮門下鑰之後。


    吳桂花再三問過,確認這些人身份最高的是些西掖廷的小頭目才放了心。


    因為天氣熱,今天她要做四涼四熱八個大菜,另外一個小雞燉蘑菇,兩個飯前小點,一個飯後甜湯,一共十二道菜,再加一盤什錦果子。


    其中涼菜裏有鹵豬頭肉這種費工夫的,也有涼拌豆腐這種快手菜,但廚娘總共就她一個,那兩個小太監最多幫她洗洗菜做點搬搬抬抬的重活。她還是忙到了未時,才將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到了位。


    申時末,張太監的客人陸陸續續地到了場,陳項早站到門口招呼。先來的客人發現,這些臨時搭成的桌椅上已經擺了兩牒果子。一碟炸蠶豆,一碟魚皮花生。有那懂行的拈起果子丟進嘴一嚐,眼睛就亮了起來:「這果子炸得夠味,不錯。」


    等到酉時過後,張太監到了之後,不用吳桂花指揮,她的兩個助手就把事先擺好盤的涼菜端了上來。除了豬頭肉和涼拌豆腐,還有一碟涼拌三絲,一碟生魚片(這是張太監特意要求的,吳桂花不知道,原來皇宮裏的人還愛吃那怪裏怪氣的日本菜),四個熱菜裏,吳桂花就做了那天的碳烤羊排,還做了個清蒸魚,另外加了兩道經過張太監試吃肯定過的粉蒸肉和醋溜圓子,淘汰了那天的紅燒魚塊和羊肉蘿卜湯。


    菜上得差不多後,吳桂花招呼兩個小幫工,偷摸從張太監開了壇的酒裏倒點出來,就著臨時廚房現有的菜品,也小酌鬆乏了一番。


    琢磨著那些人吃得差不多,時間也不早了,吳桂花把準備的甜湯和果盤上完後,就打算跟陳項說一聲,自己先往回撤。


    反正陳項弄來了一整頭小豬,她廚房裏除了豬頭肉之外,還鹵了不少東西,就是準備著這些人吃不夠,用鹵菜來湊兩個菜。而且,便是再偏遠,這裏也是皇宮,這些人喝不了太晚就會散。


    但不等吳桂花找陳項,他先一步來了廚房:「桂花姐,我師父叫你去趟前邊。」


    吳桂花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陳項拉到了主桌那頭。


    吳桂花先前給張太監做飯都是通過陳項遞話,她本人也是頭一回見到他。他很好認,那個坐在主桌最上首,穿著一身寶藍衣裳,外頭罩件棗紅色壽字小馬甲的肯定就是他。他一頭稀疏的白發梳成個小髻在腦後,喝得紅光滿麵,眼睛眯成一條縫,臉朝著她的方向。吳桂花也不知道他是喝暈了,還是在看她。


    不過她有這張麻臉也不很打怵,何況她今天還做了些偽裝——好吧,她都沒來得及害怕,張太監旁邊那人先發問:「今天的菜都是你做的?」


    這人一張圓圓臉,麵白無須,看著一團和氣的樣子。


    陳項在旁邊說:「這位是西掖廷大膳房的田帶班,我師兄。」


    吳桂花蹲個禮問好:「回田帶班的話,是的。」


    田帶班又問:「那這道菜你是怎麽做的?」他手指指向擱蒸肉的盤子,盤子裏空空如也,連蒸肉米粉都被掃得幹幹淨淨。


    吳桂花遲疑地看了眼陳項。


    她記得陳項說豬肉是賤物,要是跟這人說張太監做的壽宴裏有豬肉這種賤物,這些被請來的客人會不會覺得自己受到了怠慢?


    田帶班卻誤會了,皺了下眉:「你放心,你把方子教給我,我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吳桂花心裏暗暗吐槽一句:看中了人家的東西,有誠意的話,難道不該先開價嗎?打量我小宮女不敢問您價錢就開空頭支票呢?


    倒是張太監看著醉迷迷的,補了一句:「丫頭你放心說,他知道那是拿什麽做的。田帶班不是個小氣人,你不用怕。」


    一句話說得田帶班竟站了起來,賠著笑道:「瞧師父您說的,我是那謀人方子的下作人嗎?」


    張太監滋滋抿著酒搖手:「得了,八百年前的事就你還記著。你們要商量什麽去外頭說,我過回壽別在我麵前招眼。這丫頭菜做菜得我意,我還想多吃幾回。」


    田帶班說:「師父這是哪的話,您當我一天師父,那一輩子就是我師父。要不是您那年把我薦到膳房當學徒,哪有我田大壯的今天?」


    見張太監半背過身一盅接一盅喝酒,田大壯對吳桂花招招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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