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聽見敲門聲,她去開門時,半盆子醪糟全進了肚子,吃複旦她頭都有點暈了。


    於是,應卓看到的,就是個醉眼迷蒙,滿麵酡紅,扶著牆站都站不穩的醉貓吳桂花。


    「你——」應卓就見她張開嘴隻說了一個字,一大團酒氣撲麵而來。


    應卓趕緊挽她一把,把她攙到石桌那邊坐著,自己去廚房裏衝了碗蜂蜜水。


    吳桂花接過蜂蜜水,一仰脖咕咕喝下,就聽應卓歎道:「我承認,那天是我孟浪了些,你若有什麽委屈,隻管向我來發,不必跟自己過不去,不是喝酒就是不吃飯。你——」


    「咳咳咳咳!」吳桂花一口水嗆得去了半條命,狂咳著還找虐:「你,你說啥?」


    醪糟這點酒勁灌不醉人,吳桂花這是吃多了有些酒意,但遠不到上頭到聽不懂別人說話的程度。


    吳桂花順過氣,估計他是聽人說,自己這幾天不正經吃飯,光吃藕粉,不知道怎麽傳的,就成了她為了某人茶飯不思,成天醉倒酒鄉,他難不成是當了真,特意來開解她的?


    要擱著是旁人,吳桂花早支起小腳凳看熱鬧了,可這是自己,那天的事她正好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含糊兩聲,佯驚道:「是哦,你不說都沒注意,你好些天沒進宮了,怎麽回事?」


    這調子假得她都不好意思裝下去了,應卓握拳抵住嘴唇,道:「這幾日我不在宮裏,是因為虎妹又燒了幾日,我在家裏守著她。」


    她這反應實在不像是個為情所困,需要自虐才舒爽正常的德性。應卓意識到恐怕是自己弄錯了,臉微微地紅了。


    吳桂花聽見虎妹的病,卻忘了尷尬,起身問道:「她怎麽又發燒了?你不是說她從小到大病都不病一回的嗎?」


    應卓道:「大夫說她是積在身體內多年的火毒發出來,發這一回燒對她隻有好處,你不用著急。」


    「那就好。」吳桂花坐回凳子,自嘲一聲:「她有你這個哥哥在,原也不必我操心。」


    「不一樣。」應卓認真道:「剛出宮的那幾天,她天天晚上抱著你送她的糖人不撒手。前些天她接到你的桂花藕粉,恨不得一天三餐都隻吃它。」 可見她是你教出來的了,就跟你現在這樣一個樣。


    應卓默默在心裏補充了一句。


    吳桂花丈八燭台照得見別人照不見自己,埋怨道:「光吃藕粉咋能行?你也不說管管她,生著病怎麽能由她胡鬧?」


    應卓就默默看著她,不說話。


    吳桂花回過味來,吱唔兩聲:「那,那啥,我就是試試藕粉能不能做出啥新口味,你知道的,那不是羅老板那在問我有沒有啥新鮮玩意兒嗎?我就想光是藕粉也不是很新鮮的玩意兒,就想著,看能不能摻點……」


    對著這張天然正氣的臉,吳桂花聲音越說越小。


    其實她不是完全在說瞎話,自打她托江什長遞信出去,說皮蛋往後會大規模產出後,羅老板立刻明白他皮蛋瘦肉粥的獨門生意做不了了,百般來求,讓吳桂花再給他想一回主意。


    可像皮蛋瘦肉粥這樣不需要手藝,架口鍋,是個人就會煮的獨門生意,哪是那麽容易就尋得到的?吳桂花這兩天吃著藕粉,做了兩回肉鬆和魚鬆,覺得還不錯。可肉鬆魚鬆做法複雜,而且原材料價格昂貴,不是羅老板那種小飯鋪子消受得起的。


    說白了,她其實是打著做事的借口堵自己這張饞嘴。但這事叫某個人拆穿,她的羞恥感一下就上來了。


    應卓去廚房轉了一圈,出來拎了兩個壇子。吳桂花一看是她剩的半壇藕粉和糖桂花,趕緊來攔他:「別啊!我就剩這一點了。」


    應卓從袖中摸出一袋碎銀子給她:「想吃什麽又不願意做,去大膳房買也好,叫吳進他們從宮外帶也好,也比成天吃藕粉,不正經吃飯的強。」


    說罷,提著兩隻壇子就往外走。


    吳桂花頓時急了,可這人身高腿長,幾步就跨到了門邊,她提起裙子一邊追,急得叫了起來:「你給我站住!你站住聽見沒?我說我,我吃藕粉關你啥事,你跟我又沒啥關係,管得咋這麽寬呢!」


    做飯多麻煩哪,她一個人住這沒拘沒束的,每頓吃點藕粉還礙人眼了不成?


    摸上門環的那隻手一頓。


    吳桂花不知怎地,心頭一緊,見他回過頭,麵上一副無波無瀾的模樣,一字一頓道:「親也親過,抱也抱過了,你說我們什麽關係?」


    吳桂花能感覺自己臉那一瞬間開始爆熱:這人這時候突然說這個,他他他他想幹啥!


    「能,能有啥關係?我我我——」她越說越怯,卻又生出了惱怒:是這人親的她,她怯什麽?要說怯,也是這個占人便宜沒夠的死鬼王八蛋該怯才對!就是!吳桂花,你沒錯,你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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