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花問他:「你不是說,皇後生出怪胎是德行不足,是上天降罪嗎?怎麽又——」


    白管帶道:「什麽德行足不足,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剛入宮那年,要不是有皇後吩咐,許我們在雪地裏做下差的奴婢們憑牌子每人每天到膳房領一碗熱薑湯,怕是我都熬不過那個冬天。不過,這事也說明了,人再好有什麽用,老天爺不喜歡你,誰喜歡你,哪怕你萬民歸心都沒用。」


    一盅茶喝完,白管帶知道的事吳桂花也掏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走的時候,白管帶打著飽嗝還托她:「做得稠的醪糟能放好幾天,你下回若有再做得多的,不必加水,給我送一碗幹的來,我添些水就能在我房的風爐上煮著當早飯,就算我今天指點你,說這麽多話的謝禮吧。」


    吳桂花笑著搖了搖手。今天除去給白管帶煎的這些臘肉饃饃,她還給他煮了碗稠稠的芋頭丸子醪糟粥,不知是不是這碗醪糟中酒精起的作用,她想知道的事,都從白管帶這得到了答案。


    白管帶說,先帝被眾臣勒逼廢後,事情未成,先帝便生了重病,沒熬過年末便去逝了。先帝死後,皇後避居鳳宣宮不出,未及三年孝滿,也一病死了,隻留下個克父克母,與怪胎一母同胞的祈王。


    吳桂花一聽便知不用再問下去了,為什麽身為先帝唯一的兒子,既嫡又長,應卓卻沒有繼承皇位?隻是出生帶著不吉一條已讓人詬病,若再加克父克母這一條,能叫他保有現在的尊榮已是不錯,至於皇位,想也不用再想。


    何況先帝死時,應卓還不滿一歲,難道真讓個吃奶的娃娃當皇帝?萬一娃娃皇帝沒長大,這麽大的王朝再折騰一遭選皇帝,是吃飽了撐著,嫌天下不夠太平麽?


    她們村選回回選村長都要雞飛狗跳一回,何況是選皇帝?


    不過,還有一件事,便是連吳桂花這種心大的都覺得不對勁。


    照理說,深宮裏封鎖消息很容易,皇後生了怪胎,不說別的,為免引起人心動蕩,肯定要瞞著啊。


    她隔壁嫂子生了個沒有頭蓋骨的死嬰都死死瞞著村裏人多少年,畢竟這事誰也說不清,兩家都有兒子姑娘要嫁要娶,事情傳出去,誰還敢嫁給他們家人?要不是那天是吳桂花去他們灶下幫著燒水,都不可能知道這事。為了封她的嘴,隔壁大哥還在事後送了她一對鴨子當謝禮,聽說接生的婆子還拿了一頭豬苗堵嘴呢。村裏人都明白的道理,不可能皇宮這些心眼子比蜂窩煤還多的人精們不明白吧?


    吳桂花問他,這種事是怎麽傳出去的,這白太監就說不清楚了。


    問明白了事,吳桂花反而更心疼應卓。往常總看他孤清清的不言語,也很少提及其他人,吳桂花還說他,人都是在世上過日子,總要有個朋友親人,不能對誰都冷清清的不關心。


    想不到原因這麽叫人心疼:出生就被當成災星,還有誰敢接近他?他能有現在的心態,知道為下邊人說話,體諒窮人不容易,她現在生得這麽醜,也不因為外貌取人,已經是很了不得,再要求他多的,不是為難人麽?


    吳桂花想來想去,就是沒想過,祈王再是個災星,也不是現在的她高攀得上的。因為吳桂花打心眼裏不覺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應卓說他能解決,那就肯定沒問題。


    這是來自她兩輩子的自信,對自己識人的自信,對愛人能力的自信!


    從白管帶那出門,走到種苗司的時候,吳桂花的心情已經平複過來。她在這有吃有喝的,比起應卓說的,那些遭了災的災民日子好到天上去了,這種好日子,還能憋死個大活人不成?


    她越想心裏越敞亮,快到路口時,吳桂花停下來,把單子交給大順子,道:「我先去辦個事,等會兒咱們在這見。你要取什麽苗,都記住了吧?」


    種苗司裏有那個陳二妹在,她上回跟陳二妹說,她是蘊秀宮的人,不願意這麽快就戳穿身份,是以打算讓大順子進去跑一趟。種苗司跟田大壯在的肥水司隻隔一排排屋,她打算去看看那師徒倆。


    結果吳桂花拎著藥去後,被告訴那師徒倆出活去了,她隻能放下藥,又回到那路口等大順子。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大順子推著一輛小車出來了,吳桂花看看車上的東西,搖搖頭:「就這麽點東西?這些人貪得嘴臉也太難看了吧?」


    半個月前,她說要領果苗時,白管帶就提醒過她,她的東西不可能足額足量發給她,總要給經手的人留些辛苦費。吳桂花料想就有這一出,隻是今日見到實物,仍是讓她對這些人的貪婪刷新認識。


    她向司裏申請了二十棵棗樹,二十棵梨樹,二十棵桃樹,另有其他果樹,花卉藤木數十捆,本就是獅子大開口,作好了被人至少砍下一半的打算,想不到這幫人更狠,這小小板車上,兩棵棗樹,兩棵梨樹,一棵桃樹,以及些花卉果木枝條,連一半都沒放下,這就是她領到的全部果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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