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花捂著嘴,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到她給大順子開門,連這個一向粗枝大葉的家夥都瞧出了不對:「姐姐臉怎麽這麽紅?莫不是病了?」


    吳桂花揮開他的手,道:「我沒事,可能是午睡吧,剛剛睡得太沉了。」


    大順子果然疑色盡去,還說:「要是知道姐姐睡覺,我該再晚些來的。那我們現在開始嗎?」


    「對,你不是說有些種子要浸嗎?先浸種吧。」


    大順子家裏以前有一片山林,他父親會經營,除了山上種果樹,種易成活的木材之外,還引了山泉水下山,在山下的林地裏開了一片花田和藥田。可惜伺弄得太好,他家這片林子引來當地豪強覬覦,勾結本地官府,將這片林子奪了去。他父親叫衙門打了板子,又感染了風寒,治了近一年,家裏的積蓄一耗而空,父親也病死了,家道就此一落千丈。


    大順子進宮時年紀已經不算小,耳濡目染,也學了他父親的不少本事。


    他說他原本就該分在司苑局做花匠,但不小心得罪了人,分地方時被人做手腳,踢到了獸苑,還以為這輩子都要跟那些臭烘烘的獸圈待在一起,萬萬想不到,還有再做老本行的一天。


    因此,對吳桂花領到的這些花木,他比吳桂花還緊張。尤其因為三四月正是萬物生發種樹種花的好時節,也是種苗司備種備木最忙的時節,雖說種苗司坑了他們一大筆,可眼光是在的,這些叫大順子拿到手的種子都是粒大飽滿,濕潤度高,成活率很高的優良種子。


    倘若叫他們糟蹋了種子,隻怕往後他們就更有話說了。


    聽吳桂花說要浸種,他當即把所有的種子挑出來,說種子和種子不一樣,浸種時種液的調配,溫度的掌控和水盤深淺都有不同,不能隨便用冷水熱水泡在裏頭。


    吳桂花見他緊張兮兮的,自己站旁邊看了看,見他取出按種子的種類從櫥櫃裏拿出數目與之對應的菜盤,有的菜盤他裏點一盤淺淺的水,有的放些細土,又摻些粉末,再往上邊噴口水,這些粉末是什麽,吳桂花除了石灰粉外,別的都沒認出來,顯然這些都是大順子從他父親那學到的本事。


    除此之外,他還時不時皺眉苦思一番,專心到了極致。


    吳桂花看了會兒,覺得自己在這裏實在多餘,便悄悄退出門外,去後院取了鋤頭和鐵鏟,出門去了風荷苑。


    風荷苑就是上次小二黑裝鬼,被她發現端倪,逼得應卓不得不現身的地方。從吳桂花常進出的門出來,對麵就是風荷苑的高牆。


    這也是吳桂花接手的宮室中保存得最為完好的一棟。


    除了瓦片殘破一些,殿內外的彩漆剝落了一些,也沒有其他大毛病。


    為什麽這麽蕭條,還是被周圍這些破損得幾乎毫無修整價值的鄰居們連累的。


    吳桂花之所以要往那去,是因為風荷苑種在前庭邊緣的那棵老樹已經死得都看不出原來的品種,得盡快換上新樹。


    就是不用新種這些果木,吳桂花也早早瞧上了那株老木。


    那可是一堆上好的柴禾,隻是以前她沒有風荷苑的鑰匙,隻能幹看著眼饞。


    這株老樹足有人的合抱粗,要不是有它擋在這庭院一角,使得頭天下的雨遲遲不幹,吳桂花也沒有可能那麽順利就找到小二黑犯案的證據。


    隻是,當時這樹給她幫了忙,現在她想把這樹挪出來,就要吃苦頭了。


    吳桂花拍拍樹幹,樹幹發出「空空空」的聲音,顯然樹幹裏頭已經被蟲鼠啃空了。若是不考慮美觀,吳桂花大可以一斧子將這樹給砍斷拖回去,可皇宮裏能留下這麽難看的樹墩子嗎?叫金掌司她那女史狗腿子再發現她事情做得這麽粗糙,吳桂花定是又要吃掛落。


    為了不讓人說嘴,她隻能現在辛苦些,把這棵樹連根刨起來,再用這原來的坑選取合適的果木栽種下去,才不算破壞風荷苑裏原來的風水。


    所幸除了幾棵粗大的枝幹之外,這株樹再沒有其他牽扯鉤連的枝枝椏椏,她一個人若是做得順利得話,說不定一個下午就能把它變成木材。到時候,隻需要大順子來把它拉走就行。


    吳桂花小心地圍著這樹轉了好幾個圈,用削尖的木棍繞著這棵死樹,作了個簡單的支撐架,再另外選了一個地方,一鋤頭砸了下去。


    單純的種田砍樹是很枯燥的,因此,吳桂花特別喜歡在做活的時候想些其他事。


    剛剛同應卓將所有的話說開,此刻滿腹綺思褪去,吳桂花不免想到了現實問題。


    按照應卓的計劃,若是西南大亂,他才有機會出鎮作藩王,但本朝藩王出鎮極少,一般都是被圈在京中,遙領一塊封地,每年從封地上劃出一部分稅收作為花銷,那些出鎮的藩王無一不是手握重兵,駐守一方,承擔守土重責的擅戰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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