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皇子也向這一方向投來目光,在望見謝嘉言時,眼中閃過莫名情緒。


    他揚聲道:「方才我以五步而成詩,不知齊王世子想以何種形式續上?」


    聽得他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謝嘉言心裏便有數了,他略一昂頭,沉聲道:「既是如此,那我自然是不能落於六皇子之後的。」


    果然是同傳聞一般自傲……六皇子心中冷嗤,麵上卻似笑非笑地道:「那世子預備是要走上幾步呢?」


    「難不成世子三步即可成詩?若是如此,那我自是甘拜下風……」


    謝嘉言搖搖頭,朝他比了個七的手勢:「七步。」


    「七步?」六皇子略一挑眉,眼中難掩嘲弄。


    可還沒等他說出什麽蘊著諷意的話,麵上笑意便凝住了。


    隻因為謝嘉言語氣冷淡地補了一句:「七步,而成賦。」


    成賦?


    聽了這話,在場眾人皆是麵露驚色。


    尋常所說的詩篇指的是律詩,一般是由五言或七言短句組成,於格律上有嚴格要求,要臨場創作已經是頗有難度了。


    而賦文……篇幅更長不說,句式在追求駢偶的同時還講究錯落有致,若要臨場創作,則要求創作者有淵博學識與厚重底蘊,才能使之免落於俗套。


    總而言之,就是很難。


    即便是任教數年的學官,也未必能保證自己在這般情況下能作出一篇合格的賦文來。


    可同樣的,但凡是有些資曆的文人多是愛惜羽毛的,也隻有年輕人才會有口出「狂言」的勇氣。


    在眾人竊竊低語之時,江太常捋著胡須,笑眯眯地看著謝嘉言闊步走至殿中央。


    江太常還記得,自己初見謝嘉言之時,他還隻是個四歲半的孩童,卻已能吟誦數百首詩篇。


    而在看見他院中花圃時,小小的謝嘉言指了指那花圃,又指了指自己,用稚嫩的聲音道:「何用堂前更種花?」


    他原本是不欲收弟子的,可在聽得這話後,笑得開懷,深感此童之靈慧,而後便破例收了他為弟子。


    而如今,已經過去十餘年了。


    曾經的稚童長成了翩翩少年郎,站在大殿中央之時,仿佛有光打在他身上,耀目至極。


    麵對眾人的注目,謝嘉言神色淡然,緩緩閉上了眼,從容地向前邁出了第一步。


    琴音悠揚,少年的朗誦聲亦如流水淙淙,不急不緩,卻甚是流暢。


    僅僅隻是用聲音便將聽眾引入了他所建構出的恢弘幻境中。


    聽著聽著,六皇子眼中原本的鬱色漸漸褪去,眼眸中放出亮光來。


    在謝嘉言吐落最後一個字符時,七步卻還餘了兩步。


    他有些懊惱地扶著額,蹙眉道:「是我說的過快了。」


    同樣行了五步卻隻作了一首七言律詩的六皇子:……


    殿中瞬時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


    宴中賓客大多是大慶人,對於謝嘉言壓過遼國六皇子,自然是與有榮焉。


    那位於六皇子身旁的老者扯了扯他的衣袖,似乎是擔心他因此失態。


    可六皇子卻並不如他所想的那般惱羞成怒,反而神情興奮,目光灼灼地望著那位大慶世子。


    在眾人拍手稱好之時,他們那最是自傲的六皇子,居然也動了動手,象征性地拍了兩下。


    在拍完手後,六皇子便隻顧盯著謝嘉言,想看看他會作何表現,能不能體察到自己所表露出來的示好之意……


    結果,卻隻見謝嘉言將目光轉向了殿中另一處方位,半分眼神都不曾分給他。


    六皇子:?


    帶著氣惱,他也順著那方向看過去。


    那一處明明坐著不少人,可他第一眼看見的,卻是一張鮮妍明媚的笑靨。


    那姑娘兩隻眼笑得像兩道彎彎的月牙,裏邊似盛入了滿天星河,眸色亮得驚人。


    叫他一時都被攝住了心神,還是晃了一下頭才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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