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槐序公主,薑虞。


    她一身棗紅色的裙子,紮兩個花苞髻,上頭的紅綾隨著跑動,飄得跟火苗似的。


    提著個鳥籠就衝到皇後跟前。


    皇後嚇了一跳:「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槐序獻寶地捧上鳥籠:「父皇賞女兒的,是邊月的貢品呢。它會學人說話!」


    籠子裏是隻紅嘴鸚鵡,槐序話音一落,它就跟演練好似的,張嘴便叫:「娘娘金安,娘娘金安!」


    寧妃捂嘴笑了,打趣道,「還是個頗有眼力見的小東西。」


    皇後也很高興,「來,讓本宮瞧瞧。」


    槐序窩進母親懷裏,逗著鸚鵡一連說了好幾句吉利話,一人一鳥竟然還對上話來,樂得娘娘們是花枝亂顫。


    這小鳥兒甚至還向毓明太子拋了好幾個媚眼:「太子殿下真俊,太子殿下真俊!」


    槐序噓它,「破球兒莫理他,好凶的,會把你毛都拔了的。」


    破球兒是她給鸚鵡起的名兒。不知是不是聽懂,小鳥兒綠豆眼一轉,不吱聲了。


    皇後咳嗽兩聲,給公主理了理淩亂的額發,示意她消停會兒。


    「算日子早了些。邊月使者進京了?」


    薑與倦冷不防問了一句。他麵容肅白,又是一身妥帖的烏金雲君侯袍,星眸朗目,倒真稱得起一個「俊」字。


    槐序還記著前幾日三哥凶她的事兒,別過頭,不理。


    皇後嗔道,「倦兒,今是特地舉辦的家宴,大家都是尋常吃喝。你父皇同幾位大臣議事,一時半會兒過不來,本宮這耳邊,才難得片刻清淨。你倒好,怎的又提朝堂中事。」


    薑與倦隻得頜首道,「母後說的是。是兒子突兀了。」


    垂下的眉眼十分溫順,睫毛拓落陰影,隻是手指在杯邊輕叩,不知思索什麽。


    她們這邊又說起話來,一派和樂融融。就他一個人麵無表情的,真跟上朝一樣。


    槐序悄悄看了三哥一眼,打個哆嗦,又仗著有母後庇佑,挺直了腰杆子。


    她去看其他人。


    從被晾在一邊的婢女之中,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驚喜:「這個姐姐……我曾見過的。」


    她指著白妗說。


    得,又是新的話本子。


    皇後溺愛公主,幾乎成了一種習慣,她也隨著看去,回憶一下:「哦。是白內人,總聽常嬤嬤提起你。且近前來,讓本宮仔細瞧瞧。」


    常嬤嬤咳了一聲,白妗才回神,意識到皇後喚她近前去,為貴人們敬酒。


    薑與倦也看向她。


    她垂首柔聲應:「是。」


    走了一步,發覺不對勁。


    她回頭,繡花鞋尖迅速地縮了回去。而裙角一層雪紗上,留下了清晰無比的汙跡。


    那個叫海棠的婢女。


    如果是從前,有人跟她玩這種陰戳戳的把戲,她有辦法讓那人跪著哭。


    可這是在鳳儀殿,一個觥籌交錯的皇家宴會,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恐怕不等她當場發飆,就被人拖下去了。


    索性一扭腰,驚呼著摔了,幾乎就在那鞋尖縮回去的刹那,故意作出被人絆了一腳的樣子。


    摔倒的時候,還撞了身邊的海棠一下,海棠有點吃驚,愣愣地看著她倒在地上。


    本意隻是踩髒她的裙子,讓她出醜,也沒有用太大的力啊?怎麽會變成這樣的?


    可看在別人眼裏,就是海棠踩了白妗的裙子,把人絆倒,那鞋子縮得再快,也能被反應快些的人眼捕捉,更何況在場還有習武的人。


    皇後臉色不好看了。


    她看了常嬤嬤一眼。


    常嬤嬤接收到皇後的眼色,駭了一跳——怎麽會讓這種蠢物,混入了這裏?!


    她心說不好。


    娘娘雖不是心狠手辣的主兒,但最是挑剔,容不得別人在她眼底搞什麽小動作,更何況這種拙劣的把戲。


    這個海棠,是個廢的了。


    約莫還要連累上白內人,可惜,好不容易尋到的可造之材——


    嬤嬤重重一歎。


    白妗一語不發地跪著了。


    她的鬢發散了,新裙子也皺著。


    海棠當即也跪了下來,咬著牙,沒想到這個白妗反應這麽快,反將了她一軍。


    方才的情形,若是細究起來,就是她的錯處,可無論如何,怎能讓她一人擔了罪責,那可是會被處死的罪過!


    對了,她可以去向殿下求饒。殿下最是心軟仁慈,一定會寬恕她的!


    她淚光楚楚地去看薑與倦。


    「殿下……」


    皇後的眼皮劇烈地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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