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妗始終垂頭跪著,模樣狼狽。


    她淺淺地咬著唇,一點聲音都不發出,烏黑柔軟的長發披在背後。


    雙手攥在膝蓋前,緊緊地。手背有些紅腫,大概是破了皮,在弱白的皮膚上異常惹眼。


    薑與倦知道她怕疼,一疼就會哭的。


    那次親她,把她的唇咬傷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看他的時候眼睫上掛滿了淚。


    現下,她正委屈地忍著疼。


    薑與倦的目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海棠一瞬間僵在了原地,


    殿下,殿下為什麽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像在看一個死人。


    他開口對皇後緩緩道,「殿前失儀,乃是大罪。隻是陟罰臧否,不宜異同。母後信佛,不宜見血光,懲戒了罪魁禍首便罷。不知母後意下如何?」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眸中毫無波瀾,臉色也十分地平靜。


    指卻不再叩,秀美的骨節繃著。


    皇後沒有異議,她覺得兒子處理得很好,二十年來,母子達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


    她用染著寇丹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便按宮規處置罷。拖下去,杖三十。」


    說話的時候,一直涼涼地看著海棠,無需多言,自然是要杖她。


    海棠臉色煞白。


    三十?!


    那她身上,還能有完好的皮肉嗎?


    誰來救救她……救救她……殿下,對,太子殿下!


    他那番言論,還是不希望她死的,對不對?


    「殿下,殿下,不是奴婢,是她自己,她自己摔的!……」海棠尚且抱有希冀,想要去抓扯白妗,逼她承認。


    薑與倦始終眸光溫和。


    「再喧嘩,杖五十。」


    清潤驚豔的嗓音聽在耳中卻像惡詛。


    已有人來按住她,海棠僵在原地,臉色漫上絕望。


    同為殿前失儀,為何隻有她受到懲處。


    直到這一刻,才終於明白,他要維護的,不是她。甚至,他一開始,恐怕是想要她死的!


    「奴婢……奴婢……」


    皇後興致全無:「帶下去吧。」


    白妗也被薑與倦命人帶了下去。


    帶下去換身衣裳。


    白妗謝恩,起身的時候,還在微微顫抖,一副恐懼極了的模樣。


    走出不遠,身後傳來驚呼。


    她噙著笑意,悠閑地跨出殿門。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海棠,你自討苦吃。


    在碰到海棠的那一瞬間,用袖刃劃開了她腰上的絛帶。


    一旦大幅度動作,就會完全散開。


    不知起身的時候,裙帶滑落……殿上那些衣冠楚楚、端莊優雅的嬪妃們,看到這副場景,會是什麽神情呢。


    三十杖。嗬。還真是便宜了她。


    進宮前她細細看過宮規,任何禁忌了如指掌。東宮裏使些小詭計便罷,太子一向好脾氣,或者說懶得追究。


    可在鳳儀殿作妖,那就是自己不給自己活路了。


    衣冠不整,有汙漬,都算殿前失儀。


    何況那是皇後賜下的裙子,若白妗忍氣吞聲了,就這麽去拜見皇後,後果可想而知……這個海棠,一出手就想要她死。


    她又何必留情?


    與此同時,白妗想到另一個人。


    對比海棠,便能覺出杜家那位的厲害了。


    直接從奴婢下手,太掉份兒。


    不如從男方那裏旁敲側擊,試探一下意思,順便動搖一二。


    若是成,自然是好,若是不成,她也能留下個識大體的印象。


    無奈對手是薑與倦。


    話又說回來,據說海棠,也曾是個貨真價實的千金。


    白妗不太喜歡和這類閨閣千金打交道,瓷娃娃一樣,太脆。


    ☆☆☆


    重換了一套衣裙,她不打算回宴會了,那地兒是真沒意思。


    借著如廁甩掉宮人,往假山走,不料看見一個人。


    很熟悉的一個人。


    側著臉跟下屬說話,兩道濃眉下,是琥珀色的眼眸,沒了那紮眼的大胡子,倒是人模狗樣。


    白妗看了一眼,就認出他是誰了。


    此人怎會出現在皇宮之中?


    她悄悄地轉身就要走,忽然被隻手一把提溜了衣領,推到一個人跟前。


    沒有防備,一下子撞進一道結實的胸膛,撞得眼冒金星。


    麵前人不伸手攔,也不躲,就好整以暇地被她撞,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跟塊石碑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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