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丞咳了咳,也不知妹妹今兒是觸了什麽黴頭,卻不好相幫,隻能以眼神示意,杜茵滿心不服氣,也隻能悻悻下場。


    杜丞忽然想到自己帶來的那個畫師,送她去馬車的路上,曾告知自己她叫什麽……什麽……


    「今昔姑娘,出來吧。」


    宴會人人微醺,正是獻美的好時機。


    雖不知美人容貌,若美,固然是好,正好將她送給太子做個玩物,也能攢下個人情。


    若是醜……便以衝撞皇室的罪名,打殺了吧。


    反正,她隻是來作畫的,一個卑賤的畫師而已啊。


    杜丞盤算得極好,又呷了一口酒。


    卻遲遲不見人現身,也無人回話。


    杜丞不滿,剛要嗬斥,忽見兩道倩影翩翩,侍女搬來了一扇屏風,置於中央。


    屏風後有女聲婉轉。


    「民女願獻舞一曲。」


    不是畫畫麽?


    杜丞端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


    屏風是輕紗所製,能夠透出後麵人的身形,一等一的嫋娜多姿,凹凸誘人。


    舞起。


    偶然能見飛揚起的長發,緞子一般柔美。水袖不時擊打過屏風,點點墨色洇透其上。


    場上人聽得聲音,驚覺此女竟是習過武藝,若是尋常的舞姬,是不可能有如此力道的。


    屏風後的那道身形,一時如青蓮搖曳,一時又如鶴唳九霄。


    既讓人想多欣賞一會,又心癢難耐,欲見美人真容。


    誰都沒有注意到,太子殿下的臉色已是非常難看。


    他捏著酒杯的手,爆出了青筋。


    終於,舞者嫋嫋婷婷從屏風後走出。


    隻見她臉戴麵紗,渾身雪白,隻有袖口與裙擺沾了濃重的墨。像一株沉澱了顏色的風蓮,徐徐地在眾人麵前綻放。


    「賀殿下福壽永昌。」


    就在她說話的瞬間,屏風倒地,呈給他們的紗麵上,山水迢迢,青雲遊弋。


    不得不讚一聲構圖精致。


    而與此同時,先一步看出端倪的人,心中卻是驚歎:


    這舞姬,用水袖與足履,完成了一幅畫!光是心思奇巧便也罷了,屏風向他們這麵倒下,卻是正常的角度,那麽此畫,她便全部都是倒著完成的了!


    魏潛飲下一口酒後,麵色微嘲:


    此女在那畫館之中,竟是藏拙。


    她此來東府,目標明確、野心勃勃!


    他冷眼旁觀,不介意看看,她能為了這潑天的富貴,做到各種地步。


    ☆☆☆


    「今昔?」有人問道。


    嗓音矜貴而清潤。


    「正是民女之名。」少女溫吞回。


    太子卻是勾唇一笑,闃黑的眼底沒有半點笑意。


    杜丞回過神來,再看這小畫師,竟是覺得無處不銷魂,那雙眼睛,愈發的勾魂動魄。


    麵紗便顯得礙眼:「庶民大膽!太子殿下在此,你怎可不示以真容?」


    好大一頂帽子扣下:「莫非你蔑視皇室,對殿下有不敬之意?」


    眾人臉色各異。


    太子殿下都未出聲,他一個沒有血緣的表親,卻越俎代庖,好不失禮!


    哥哥喝高了!


    杜茵拉住杜丞,剛想要勸阻,卻是嚇了一跳。怎麽殿下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哥哥扒了皮去?


    杜丞半點不覺,還在高聲催促。


    薑與倦神色更加陰鬱,舉起手來,要令幽均衛將那少女帶下——


    白妗卻向杜丞行禮:「大人勿怪。」


    杜丞被她一看,那股燥意愈燃愈烈,視線死死地黏著。


    「此畫還有一處未完,各位請看。」


    說著將袖子一揚,滿天紅淚紛紛落下。


    紗屏之上,丹青潑墨,山高水遠。


    而桃花灑遍,竟讓原本的磅礴大氣中,添了一絲兒女情長。


    英雄氣短,甘為……何人折腰?


    是桃花……槐序眼睛晶亮。


    那畫師的麵紗也恰到好處地落下,杜茵的手,一下子攥得死緊。


    不止是她,場上無人發得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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