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施施姐。”伏瑤充滿懇求的眼神看得梅施心裏很不是滋味,同是受阮廷堅壓迫的可憐人哪。


    梅國華和趙舒元都不是什麽感情豐富的人,本來就沒什麽話對兒子和伏瑤說,無非反複囑咐注意身體之類的,票子弄妥之後,兩人便都露出離去的意思。梅逸很了解父母,拉著伏瑤就往安檢走,還是梅施含淚把他拉到一邊,悄悄說:“萬一挨不下去就給姐姐打電話。”


    梅逸表情複雜,終於還是歎了口氣,“姐……我也是下了很大決心,我是個男人,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你就別再誘惑我了。”


    梅施愕然,眼淚都凝在眼眶裏,等著微笑揮手離去的弟弟,他不是被阮廷堅威脅,簡直是被他洗腦了!


    “伯父,伯母。”阮廷堅招呼已經向門口走的梅氏夫婦,“喝杯東西再走吧。”


    梅家夫妻欣喜地交換了下眼色,也不急著離開了,連連點頭讚同,梅國華還略顯諂媚地說:“也好,也好,天氣這麽熱,是有點兒口幹了。”


    梅施還在向候機區張望,小逸這一去不是享福,萬一寒假時湊不出回國的路費,豈不是一年多見不到麵嗎?像小逸這樣的,他能打什麽工啊?他拿什麽養活伏瑤?伏瑤連英語都聽不懂……


    “施施?”阮廷堅叫了她一聲,正心煩意亂的她更煩,沒想到他還主動走過來拉她的手,本能想甩開,偏偏他握得緊,回頭瞪他的時候正看見父母驚喜和滿意的眼神。梅國華一臉讚許,梅施覺得他就要伸出大拇指誇她一聲“這才是我的好閨女”,一時惡心得她沒了誓死反抗的興致。


    阮廷堅拉著她走到梅逸愛喝奶茶的那家店,梅施感慨萬千,當初她第一次在這裏看見阮廷堅的時候多驚豔啊,要不怎麽那麽多人喜歡“人生若隻如初見”這句酸詩,真是有道理啊!


    要好了各自的飲料,阮廷堅這回主動開口,百年難得一見的談興高漲,“這裏是我和施施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要不是梅施受到驚嚇一口水嗆在嗓子裏,還真覺得他有那麽點兒甜蜜蜜的意思。


    這個死混蛋根本就什麽都記得!他早就認出她了!梅施又喝了一大口水,壓住咳嗽。終於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熱衷於耍她玩了!她還裝淑女呢,更引得他暗笑著冷眼圍觀她!


    “哦?”梅國華笑得猥瑣,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是怎麽碰見的?”


    阮廷堅又笑了笑:“她毀了件我的西裝。”


    迎合著阮廷堅的笑容,梅家夫妻全笑了,好像這話多幽默似的。


    梅施笑不出來,早知道她會跪下來一點一點幫他擦拭幹淨的!真的!要多孫子就有多孫子!


    “哈哈,”梅國華也適時表現了他和阮廷堅差不多級別的“幽默感”,“沒想到你倆還是一見鍾情。”


    梅施被這個詞和在座其他三個人的笑容刺激得渾身一哆嗦,雞皮疙瘩半天沒退下去。


    阮廷堅似乎也受不了今天這番自我突破了,終於恢複了正常表情,淡淡說:“施施不同意訂婚。”


    這個轉折太猛烈,梅家夫妻還沉浸在上一秒“一見鍾情”的歡樂裏,反應了足足兩秒才配合阮廷堅做出反應,各自狠狠瞪了女兒一眼,梅施學阮廷堅,看玻璃幕牆外的行人,不接招,冷暴力。


    “她想直接結婚。”阮廷堅無視她還在場,公然歪曲她的意願。


    “啊?!”梅家夫妻深覺自己老了,思維明顯跟不上節奏。


    還是梅國華見慣世麵,順溜地見風使舵,“太好了,恭喜你們啊!”話都說完了,發自內心的喜悅才爆發出來,趙舒元也滿麵光彩。


    梅施瞠目結舌地看著阮廷堅,他的嘴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更顯得欠扁!他是故意的!她拒絕得已經那麽明白了,所以他就順水推舟地讓她成為驚天大罪人!看看,人家阮總都“一見鍾情”了,結不成婚全是她的罪孽,他又是受害者又是悲情人,什麽好處都占盡了!


    “你弄錯了!”她冷著臉站起身,“我壓根沒有和你結婚的意思!”


    忍無可忍,實在是忍無可忍!算計她吧,看她笑話吧!他要她擔著個惡名,她擔了!


    梅施拖著行李箱,走得匆忙且慌張,好幾次絆在箱子腳上踉踉蹌蹌。從阮廷堅家出來,按電梯的時候都膽戰心驚,料定他會回來的很快,總怕電梯門打開出來的就是他,她還機靈地躲在拐角,確定安全才飛奔出來衝進電梯。電梯裏的幾個住戶明顯都被她嚇到了,梅施置之不理。


    逃家首選是賓館,雖然知道接下來是一段苦日子,父母對她將進行慘無人道的經濟封鎖,她應該萬事以省錢為主,可她還是想住在高檔一點的地方,免得從阮廷堅那兒逃出來後顯得太淒涼。辦完入住手續,在豪華房間裏沐浴完畢,梅施望著都市林立的高樓大廈,哀歎自己和小逸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被錢泡軟骨頭的人。


    現在冷靜下來想,她抗拒阮廷堅其實很矛盾,當初和他在一起就是想過衣食無憂的好日子,他都想娶她了,她該驕傲於自己的魅力才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入宮當皇後娘娘……她居然還逃了?!歎息著搖了搖頭,理智屬於比較理想化的詞匯,光憑“以理服人”管住自己的還是極少數人。光是想想阮廷堅一塵不染的家,一根子打不出個屁的個性,把她當猴耍的惡趣味,他的櫃子,他的抽屜……他所有所有的一切,她都覺得壓抑到喘不上氣。當初咬牙堅持,是因為關係僅僅定位在“交往”上,吃他的,喝他的,享受他整容後的俊臉,知道沉悶的日子終有一天能結束,有盼頭才有挺頭,所以他一說結婚,她被判無期,就立刻崩潰了。


    她也知道,她把一切都弄糟了……她做人很失敗,總是想妥協,卻沒韌勁。既然當初接受了阮廷堅,和他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就該承認現實,為什麽接受他,為什麽過這樣的日子,理由她清楚明白。可是……真的忍不了!她哪怕有伏瑤的忍勁都好,喪心病狂地和他結婚,狠狠分他一半財產……她實在做不到。


    記得她爸爸痛心地看著她搖頭,悵然說她不是個做生意的料,這話是真理,就因為她的無法忍受,一切都回到原點……唯一回不去的是她的清白身。賠了,賠了,她痛心疾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力,也低估了阮廷堅折磨人的本事,以及地球人和外星人的種族相斥。現在隻能阿q的安慰自己,梅家已經從第一步的合作中賺到了錢,自己也收了阮廷堅的二十萬,伏瑤也從他那兒賺到了母親的醫療費……


    她自欺欺人地在思維繼續到下一步之前跳上床,用枕頭壓住自己的腦袋,不要想下去了,不能想下去了……


    爹媽要怎麽埋怨她?梅家會不會再次回到原來舉步維艱的境地?阮廷堅不再為伏媽媽出錢?


    她用枕頭拍打著腦袋,別想了,別想了,就這麽打算:車到山前必有路……


    照她的想法,她的手機會被打爆,至少爹媽不會輕饒她。自以為明智地開了震動,卻因為心虛總是瞥著手機,反而更加關注了。很安靜……超乎尋常的安靜,直到夜色降臨,譴責電話也沒一通。賓館在商業街的末梢,梅施換了比較休閑的衣物,權當散步出去買飯,來回用了一個小時,電話還是死寂一片,偶爾收到幾條廣告證明它還健在。


    梅施回房,打開電視,坐在窗前魂不守舍地吃已經涼掉的飯菜,想不通這到底是個什麽狀況。阮廷堅腦袋有病不是一天兩天,和他過招非常疲憊,她又不能主動打電話給爹媽,問人家為什麽不罵她嗎?


    這種情況持續了兩天,梅施去櫃員機查看了自己銀行卡的餘額,上次瘋狂消費好歹還剩了一點兒,維持生活還可以對付一段,五星賓館卻不能長住了。本來以為矛盾會迅速激化,吵啊鬧啊,幾天就能見了分曉,可照目前的情形,好像是持久戰。不得不佩服阮廷堅的邪惡精明,她最怕的就是拖,他便給給她拖起來看!


    實在受不了這種悶葫蘆的局麵,她試探著給媽媽打了電話,假意問她這幾天身體怎麽樣。


    果然不出所料,媽媽根本不知道她已經從阮廷堅那裏逃出來了,還勸她別再任性,“你看你那天,發脾氣站起來就走!我都想罵你,廷堅多好啊,還勸我們不要怪你,他會跟你說明白的。你們現在到底怎麽樣?選好日子了嗎?”


    梅施麵部肌肉僵硬,默默聽了會兒才想起來問:“你們和他合作的什麽縣計劃進展順利嗎?”


    趙舒元有點兒責怪,“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嗎?你就該好好計劃你們的婚禮!忙的過來嗎?要不我讓我秘書小文去幫幫你?”


    還有心思惦記她的婚禮,看來進展順利。梅施敷衍了幾句,掛斷了電話,想不通阮廷堅到底在玩什麽把戲,他想再讓她自投羅網,要挾她最好的方法不是與梅家合作的項目嗎?


    正不知道下步該怎麽辦的時候接到了辰辰的電話,忍不住倒了苦水,沒想到在家住得很不舒坦的辰辰居然說有個好地方適宜安頓,是她一個朋友的家,很大的房子隻有一個人住。梅施簡直喜出望外,深感天無絕人之路。


    按照地址找到那棟房子,辰辰已經先到了,還有一個帥哥說是房東的弟弟,叫柯以頡。


    “哇!”柯以頡很熱情地特意從台階上跑下來接過她的箱子,“我的室友全是美女啊!”


    梅施向他微笑,心裏卻很不地道地認為他有小受氣質,至少幾句話後,他就完全展現了“姐妹”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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