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成昊又看了她一眼,梅施知道他已經看穿她的用意,這位借酒澆愁的大帥哥肯定在空著肚子喝酒,不利腸胃。奚成昊看她的表情柔和了很多,點了菜,兩人尋了個安靜的角落靜靜等待上菜。


    “這次……一直以來,都謝謝你。”奚成昊睫毛低垂,口氣卻很誠懇。


    梅施看了他一會兒,放鬆坐在沙發椅裏的奚成昊全沒了大老板該有的張揚神采,疲憊而委頓。她的八卦因子以及媒婆惡趣味倏然沸騰,人她自己也無法控製。“既然來了,不見一麵嗎?”她覺得自己開始的比較策略。


    奚成昊連睫毛都沒顫一顫,隻是無奈般地輕聲低笑,“不了。”


    梅施嘖了一聲,肚子裏的話非常直白地湧出來,“你到底想怎麽樣啊?”說分手不分手,要複合還不複合,他勞動一大幫群眾演員來遮掩他的“無動於衷”,半死不活地過著日子,每一個真正解脫的人。


    奚成昊聽了,沒有不高興或者怪她多嘴的意思,反而抬眼看了她一下,“我隻是想讓她過得更好一些。”


    “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你背後搞這麽多勾當讓簡思過得‘更好一些’!”梅施說完也有點兒後悔,奚大少明顯被“勾當”這個詞語傷害了一下,“她還是失去了丈夫,曉曉還是沒爸爸陪著長大!”說道曉曉,梅施又義憤填膺,就差跳起來指著奚成昊的鼻子大罵。“你別找借口了,說到底你就是沒辦法麵對思思給你造成的傷害!怕以後一看見她,就想起過去她做的那些事,你還是沒真正原諒她!”


    奚成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像抓住對手破綻似的,露出讓梅施心生惴惴的神情,“那你呢?”他反問。


    梅施錯愕地看向他,怎麽會突然說到她身上。服務生這時候來上菜,兩人都陷入沉默,人剛一走開,奚成昊好似不肯給她扯開話題的機會,“你這麽對阮廷堅,是不是沒能真正原諒他?”


    梅施像看怪物一樣看他,很大方坦蕩地指出:“你搞錯了,我和阮廷堅需要被原諒的那個人是我。”不想再和他說下去,她開始大口吃飯,很專注的樣子。她聽見奚成昊輕聲發笑,像揭破了她的謊言一樣,酒瓶碰上酒杯發出清脆的輕響,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隨即也為梅施斟上,梅施不願與他爭辯,聽之任之。


    “很多事,並不像想象中那麽容易,尤其是與時間有關的。”奚成昊喝了一口酒,“真正沒法麵對自己過去的人,是思思。”


    梅施用勺子舀沙拉,在心裏鄙夷他,借口,他這是倒打一耙。


    喝了酒,在安靜而幽暗的環境裏,麵對不算太熟又完全信任的人,奚成昊似乎特別有傾訴的欲 望,“是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或者對我不信任吧。她總怕以後在一起,我時刻想起她對我們家做過的事,對我的欺騙。其實一開始我是很生氣,很恨她騙了我,一股氣湧上來,分手就分手吧。可是她真的走了……對我來說,還有換什麽是比妻離子散更不能忍受的呢?”


    梅施愣愣聽他說,她第一次聽奚成昊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現在竟然有些憤憤。


    “看她重新開始,看她過得比以前平靜輕鬆,我不想又把她拖回原點。”奚成昊喝盡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梅施,你是不是也這麽想阮廷堅?覺得分手了,他可以過得更好?”


    每次他把話題繞到她身上都十分突然,梅施忍不住也灌了口酒壓驚,“對!”她大聲承認。


    “你憑什麽認為,分手了,阮廷堅就能過得更好?”梅施覺得奚成昊像法官在喝問犯人。


    “這不明擺著嗎?其實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可以配得上他的。”梅施悻悻,承認這一點真是超沒麵子的。“我誤會他,不相信他,弄沒了我們的孩子……”鼻子一酸,眼淚竟然泛出來了,梅施自己也措手不及,又喝了一大口,希望能冷靜下來。


    奚成昊嗬嗬一笑,“看吧,你真自私。”


    自私?梅施瞪他。


    奚成昊又為她倒了些酒,“你說了這麽多,隻不過不敢麵對自己的錯誤罷了。不敢為自己的錯誤負責!你在逃避你說的那一大堆罪名,我問你,如果是你造成了這麽多不幸,為什麽反而是阮廷堅失去愛情和女朋友?”


    聽他說阮廷堅失去愛情,梅施就想笑,感覺阮廷堅很可悲似的,她又想起他那張傲慢的臉,誰可憐他也不會可憐的。心情起伏,她分外需要杯中之物,又大大的喝了一口。“也許你說的對,我闖了禍就想撂挑子跑路。你怎麽就不想想,我還有什麽能力為自己的錯誤負責?阮廷堅需要我的補償嗎?他也傷了心了,難道我哭著抱他大腿,‘廷堅,廷堅,原諒我吧’這麽哀求,那些事情就煙消雲散了?”


    端著被子正要喝的奚成昊聽了她的話撲哧一聲笑出來,真是人才啊,這麽悲戚的情節怎麽就讓她說的這麽好笑呢?


    梅施感慨地搖了搖頭,“梅施還有什麽值得原諒很留戀的呢?”鼻子又沒預兆地一酸,梅施假裝喝酒趕緊擦了一下,在奚成昊麵前哭成什麽牙骨質。“我要錢沒錢,要才華沒才華,家庭婦女也沒當好,要說長得多漂亮……阮廷堅隨手就能揪來幾個比我更好看的。你說……奚成昊你說……”杯子空了,梅施豪氣幹雲地伸著手,奚成昊很有眼色地為她倒上,“如果你是我,還有什麽臉去求他原諒啊?為了他好,有多遠滾多遠唄。”


    奚成昊又笑了,眯著眼看她。情勢完全逆轉了,剛才鬱悶憂憤的是他,現在出來一個更激動的。


    “再說……”梅施扁嘴,露出點兒孩子受了委屈的神情,“他有半點原諒我的意思嗎?八個月,八個月……”洋酒後反勁,梅施又空著肚子猛灌,這會兒雙眼發亮,看起來已經喝高了,伸出手指比八的手勢,“他一個電話,一個短信都沒發給我。”


    奚成昊看著她身後,微笑,“照你這麽說,被你傷害得千瘡百孔的阮廷堅還要哭著喊著貼上來,對你說:我原諒你了,你回來吧?”


    這倒把梅施問住了,阮廷堅好歹也該有自尊的吧……


    “你和簡思都一個毛病!”奚成昊放下杯子,“都忘記男人也有虛榮心,也想在對方犯錯後,神氣地接受對方的道歉……然後立刻原諒她……”


    “那是你這麽想。”梅施嘻嘻笑,酒意上腦,有點兒胡言亂語,誣蔑阮廷堅曾經是她的樂趣,“阮廷堅嘛……他當然想神氣地接受我的道歉,然後立刻在我臉上踩一腳,對我說:你嚴重地傷害了我,現在滾蛋吧。他的虛榮自信全有了,我就慘沒邊兒了。哈,我就是不給他這個機會,我憋死他。”梅施覺得自己真聰明,有點兒洋洋得意。


    “哦?原來你是這麽打算的。”一道低沉冷漠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梅施腦子一炸,差點沒從座位上跳起來,“阮……阮廷堅?!”


    阮廷堅問侍應生要了個杯子,自己倒上酒,奚成昊一改剛才怨夫嘴臉,眼眉帶笑地看著桌子對麵的一對冤家。梅施無心抬頭瞧見他的臉色,不假思索地送了他一眼刀。奚成昊這會兒的神情帶有濃鬱的歡樂圍觀特色,優質美男一旦沾了八卦氣息,什麽形象都沒了,活像街邊修自行車的大叔!被瞪了一眼的奚成昊絲毫沒有羞愧感,反而俊雅無比地回她一笑,梅施覺得和他相比,自己剛才那出軟骨戲根本算不得無恥。早就覺得阮廷堅的朋友沒有一個好鳥,奚成昊,你暴露了。


    【第九章】


    “梅施,我敬你一杯。”阮廷堅為她倒酒,梅施發愣,看似淡定其實是沒反應過來地和他一起端起酒杯,還碰了一下,“為你的自知之明。”


    阮廷堅一飲而盡,洋酒這麽半杯下去,效果相當不俗,更何況梅施之前已經不管不顧地喝了幾杯,梅施應景地灌掉杯中的酒,眼前的一切就改變了樣子,近處的東西特別清楚,遠處的布景卻在旋轉。不過她還顧慮不到這些,隻被阮廷堅說她有自知之明深深傷害,看吧,他果然要在她臉上踩一腳。


    “再敬你。”阮廷堅像倒白開水一樣,給她又倒了半杯。


    梅施開口說話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舌頭有點兒大,她還是很執著地問:“這次又為什麽?”


    阮廷堅神色平靜,明白地告訴她:“不為什麽。喝吧。”


    “哦。”梅施點頭,似乎覺得這理由非常充分,其實她已經聽不太明白他說什麽,致死生理機製在提問——獲得回答——心滿意足。


    圍觀群眾奚成昊這時候忍不住發言:“阮廷堅,你真無恥。”


    梅施喝完酒,覺得它們沒流進肚子卻全灌進腦子,頭立刻注水超重了。她不得不趴在自己臂彎裏,身邊的阮廷堅眉眼如畫,她連他濃密的睫毛都看清了。他更近了一點兒,然後她覺得好像進入太空失重狀態,高一腳矮一腳火星漫步,幸好有他攙扶,登陸之旅還算順利。


    “房卡呢?”他問。


    梅施很聽話地掏口袋,看見他為她打開房間門。泡酒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她狐疑地看著他:“你是故意灌醉我,想占我便宜吧?”


    阮廷堅無語看著她的神情即使在酒醉中,仍驚悚地刻入她的心底。她被他鄙視得幹笑了兩聲,“你真沒幽默感。”


    “我走了。”阮廷堅鬆開托著她的手,梅施失去依靠晃蕩了一下。


    “你走了,是不就也再不回來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塊兒大腦支配嘴巴問了這麽一句。


    阮廷堅隻是鬆開手,根本沒有轉身,這會兒隻是直直地看著她,“我沒有去死的打算。”他很是認真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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