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身上下並未佩戴分毫刀劍之影,甚至連他自己都未有覺察到絲絲想要誰人性命的殺伐之氣,怎的在她那裏就硬生生成了怕了。


    夏侯逸轉了頭,看向了身後的人,除開王大人之外,青一色的墨,瞧上去分外的沉重,凝重的感觸撲著麵門而來,仿如天那邊堆著下不來雨滴的墨雲。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秦殊眉會是那種麵色了。


    他不禁恍然大悟,這朝都裏的姑娘心思倒真的是難猜得緊,拐著好幾個轉兒,又不跟著明說,還得是要多反複聯想一番,才能得出為何。


    「秦小姐秀美如雪,是我等這些大老粗唐突了。」夏侯逸施施然地對秦殊眉微一頷首,帶盡了極致的低緩和柔。


    這相貌堂堂,舉止絲毫不差文弱書生風雅的夏侯大將軍,會是大老粗麽?


    秦殊眉猛地一個激靈,得嘞,夏侯將軍是在給她一個下馬威呢,讓她知道什麽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著她都覺得像是有五雷轟頂砸向她似的,唔,以後像要五雷轟頂的誓還是少發為妙,保不齊老天爺真給她來這一手。


    「沒,沒有,夏侯將軍性情爽朗,小女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小女還有要事在身,在此就先行一步,先行一步,大夥留步,務必請留步。」秦殊眉心裏真真是跟被蜜蜂狠狠紮了一下子那般,酸癢疼痛。


    是非之地,早走早解脫。


    夏侯逸瞧著如同一溜狼煙飄過王府大門的秦殊眉,嘴角一扯,悶著笑出了聲來,秦小姐,有些意思。


    王大人跟身後一幹的將領,看著向來談笑間就取人性命的夏侯逸,自己個兒笑得幾乎腹內酸疼的模樣,紛紛瞪直了眼,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將軍可是生了疾?


    傅展蘅瞧著奔出來的秦殊眉,麵色擺上了一層的淡若白雪,隻不過,這會子的秦殊眉驚魂未定,早把外頭的傅展蘅忘了個一幹二淨,隻顧著埋著頭往前奔。


    秦殊眉覺得有夏侯逸在的地方,無疑就是一塊燒紅了的鐵板子,她就是那一隻洗幹淨了待宰的鴨子,就等著人往那鐵板子上趕著赴死似的。


    其實夏侯逸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兒的刀劍之物,但秦殊眉就是覺得心底裏升騰起無限的怕意,大抵這是她在朝都生長得太久的緣故,對浴血一方疆場的兵將,總會心生敬畏,離得近了,也就自然而然地升騰成了怕了。


    況且,她跟夏侯逸的頭一遭相遇,就是一大群明晃晃的銀色大刀,擱誰心裏那都是會落成一個結。


    「傅兄?傅兄?」傅展蘅張了張嘴巴,瞧著秦殊眉的後腦門離他越來越遠,心下裏登時有些尷尬不已,這秦殊眉當真對他沒半點入眼了?


    「你說說,這秦小姐是眼神不好使還是怎的,連你我這天朝四公子中的兩人擱這裏,她愣是像沒見著似的。」傅展蘅炸毛了,像他這樣英俊瀟灑的公子哥兒在這裏,秦殊眉都能硬當沒見著似的,真真是叫他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了。


    「走吧,傅兄,還說對人家的性子瞧不上呢。」崔斂玉微一搖頭,將原地跳腳的傅展蘅往王府裏頭扯,這傅兄呐,遲早得栽人家手心兒裏,等著瞧吧。


    「小姐,您慢點呐,等等玉兒。」秦殊眉現在哪裏聽得到身邊的人在說什麽,她現在眼前擱著的可是那夏侯逸一張似笑非笑的臉,聽老人家說,這樣的麵色就是要在處死人之前,將人活生生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呢。


    秦殊眉自己個兒也覺得夏侯逸的眼睛很嚇人,對上一次,就得要花去她半條命。她可是把樓裏姐姐說的話記了個真真的。


    這夏侯將軍坐鎮邊關,敵方不敢再前來挑釁的原因之一,就是這位夏侯將軍伏南夏敵兵於望林坡之時,俘敵兩萬人,全部被就地坑殺,據說當時的鮮血連天地都給染紅了。


    夜深之際,一道急切的喚聲由此而劃開雲霧,秦殊眉微一睜眼,就是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劫財?劫色?


    秦殊眉眼明手快,將身上的被子堆到了自己跟前,「呔,哪家的登徒子,夜半三更亂闖女子閨房。」


    月色光鱗,透過窗欞子泛出了些斑駁的光影,一抹漆黑的人影在逆光而立,淺淡的光暈勾勒出其修長的體魄,秦殊眉挑了挑眉峰,將來人上下打量了一大圈,極淺地吹了些哨音,喲,來人身體勻稱,動作恣意盎然,就算是蒙著臉,那也能猜得出來人必是麵容極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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