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應該是這裏的頭子吧?我身上的傷口不也是他醫治好的?」他雖然對「醫院」這個字眼感到陌生,但是想來想去,認為醫院與他家鄉的醫館性質大同小異。


    「頭子?」她撇了撇嘴,隨便他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你是李院長結合醫療團隊奮力搶救回來的,用的是最新的醫療技術,才不是什麽巫術。」


    「怎麽可能不是巫術?倘若不是巫術,那我身上受的這麽多傷口,怎麽會在我醒來後隻剩下腳底的一點黑?還有我的皮膚變得這麽白,以及筋骨硬得跟石頭一樣,應該是實行巫術後的後遺症,對吧?」雖然不怎麽相信巫蠱之術,但是發生在他身上的總總異樣,讓他不這麽想也難。


    倪妮忍不住翻個白眼,沒好氣的瞪著他好一會兒,才總算抑下破口大罵的衝動,轉而以較為和緩的口氣說話,「我說賽伯拉斯,第一,你的傷口隻有被電擊後留下的兩處,一處是在電流竄入你身體的腳底,另外一處在電流竄出的左手手掌。第二,你老是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幾乎一天一罐防曬油直往自己身上抹,還能不白嗎?第三,你雖然遊泳,死命維持隻穿零號男裝尺寸,但最近不是練琴就是寫曲,加上在醫院躺了十幾天,現在筋骨硬得跟老人家沒兩樣實在不足為奇。」


    「你說……」闔易開口,想要再問清楚。


    「好了啦!開玩笑要有個限度,你這樣一點也不有趣。」倪妮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瞪了他一眼,又將周刊塞進他手中,「快點確認一下,這次的照片有沒有哪張不滿意的?我好跟他們抗議。」


    「我說了,這人不是我。」縱使很少照鏡子,他總不會認不出自己的長相吧!


    她認真的看著他嚴正的神情,眉頭蹙了蹙,猛然迸出一個壞兆頭。


    「你為什麽會認不出自己的照片?」她一點也笑不出來,反而嚇得滿頭大汗。


    天呀!賽伯拉斯是不是秀逗了?


    如果他的腦袋真的秀逗,可能得進行心理與藥物治療,這樣一來,距離複工不就遙遙無期?不就表示……她有失業的危險?


    「賽伯拉斯先生,你嚇到我了。」倪妮趕緊搖搖頭,把不安的思緒拋到腦後,急忙指著放在他腿上的周刊照片,「這個人是你呀!」


    「我?」闔易低下頭,仔細看著圖片,縱使略微模糊,不過依然可以清楚的分辨。「那個抱琵琶的人不是我。」


    「琵琶?」她搶過周刊,端詳了一會兒,將它用力的放下,怒瞪著他,「吉他就吉他,幹嘛搞笑的說是琵琶?賽伯拉斯,我是說認真的,別跟我開玩笑。」


    不可能!他不可能秀逗!倪妮在心底大聲疾呼。


    她還不死心,再將周刊擺在他的眼前,專注的看著他的側臉,十分堅決的開口,「這個人是你。」


    闔易抬起頭,認真的望著她,「這人不是我。」


    真的是要瘋了!倪妮動了動嘴角,努力忍住用電鑽撬開他腦袋的衝動。


    「這明明就是你!還是你嫌棄記者把你拍得太醜了,所以不肯麵對? 」她抓起周刊,更用心的瞧著,確定照片上的人是他本人沒錯。


    「倪妮姑娘,那個人不是我。」相較於她瀕臨抓狂邊緣的行徑,他堅定的口吻顯得非常冷靜。


    「倪妮姑娘?」這是哪招?她是很感謝他總算記得她的名字,但是喊她「姑娘」未免太超過了。


    不過相對於他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她寧可他永遠記不住她的名字,或是喊她「公子」、「姑奶奶」都成。


    「記者是什麽東西?」闔易非常認真的看著她,等待她的解答。


    「記者是什麽東西?」倪妮咬牙切齒,雙手握拳,很努力的擠出假笑,冰冷的話語仿佛是從牙縫裏竄出,「記者就是能讓你上天堂,還能踹你下地獄的人物。」


    「這……」他攬起眉頭,思考著她說的話。


    縱使她同他解釋記者這號人物,他卻依然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人權力竟然大到可以左右人能上天堂或下地獄。


    倪妮怒火中燒,不等他再開口,衝到裝有他住院所需用品的行李箱前,取出由五麵鏡子組成的環繞式梳化鏡,擺在他的眼前。


    「明明就一樣,這樣你還能說這個人不是你?」她一手扶著鏡子,一手握著周刊,要他好好比對。


    闔易望了她一眼,隨即低下頭,看了看,眼睛嚇得發直。


    他心底十分詫異,她手上拿的像銅鏡一樣的東西,竟然映照出非常清楚的一張臉孔。


    那人的臉龐略顯蒼白,狹長的雙眸裏釀著黑白分明的瞳孔,高挺的鼻尖下是粉色的薄唇,而頭發竟然呈現卷曲狀態,長度約莫在耳垂下兩公分。


    耳垂……


    等等!他指著「對方」,大聲嚷道:「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居然在兩隻耳朵上打了好幾個洞,而且還用黑色的細針穿過洞口?你說,這個詭異至極的人究竟是男還是女?」


    倪妮真不曉得現在是要替他拍拍手,讚揚他的演技?還是要驚聲尖叫,直衝向李院長的辦公室,要他再來看看賽伯拉斯?


    「倪妮姑娘,你瞧瞧,眼前這不男不女的人為什麽會學我的動作?當我往左邊移動時,那人就會往右邊,在我眨眼睛時,那人也跟著閉眼,讓我感覺仿佛就像看著銅鏡裏的自己一般。」闔易還陷於驚詰之中,根本沒發現她的臉色愈發沉重。


    突然,他驚覺那人身後的擺設有點眼熟,旋即轉頭,看著身後的陳設,再回頭看鏡子裏的反射,赫然發現那人後頭映照出來的景致居然與他身後的擺設一模一樣,讓他不得不相信她手上拿的東西應該類似銅鏡。


    雖然他不常照鏡子,但是也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長相,他十分確定,這麵照得非常清楚的銅鏡裏出現的不男不女人物不是自己。


    「你演夠了吧?」倪妮決定將他當成耍賴的孩子,不多想他的腦袋是否出了問題,撇開眼,不去理會在演得十分逼真的鬧劇,然後將鏡子收進病床旁的矮櫃裏,雙手叉腰,「賽伯拉斯,我知道你可能想要再多休息一陣子,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先把滿到快溢出來的行程全部跑完,才能有籌碼跟老板討最多一個月的假期。」


    闔易抬起頭,正望台倪妮,腦袋鬧烘烘的,根本無法思考。


    瞧他不說話,她還當他是認真的反省自己無聊的惡作劇,接著再開口,「像這種假裝不記得自己是誰的過時戲碼,我建議你別再演了,好好的像驢子一樣工作,才有休假的可能。」


    老天!自己究竟麵臨了什麽處境?


    過了一會兒,他總算是開口了,「倪妮姑娘,可否給我一點時間思考?」


    「思考?」倪妮揚起眉頭,點了下頭,「當然好,隻是你需要思考什麽?」


    這個人總算知道要反省了吧!她是這般認為。


    「我有些疑問尚待厘清,所以可以給我一點思考的空間嗎?」闔易麵無表情。


    「當然,你慢慢的思考,我到外頭買點吃的東西。」倪妮拿著手機與記事本走出病房,將空間留給他。


    【第二章】


    這人究竟是誰?


    闔易起身下床,雙手負在身後,站在緊閉的落地窗前,狹長的雙眸看著潔淨的窗戶上映照出的一張臉孔,很確信這張臉並不屬於他。


    低下頭,他看著修長的雙手,每根指頭上都有厚厚的繭,不解這副身體的主人究竟做什麽工作。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印象中,他應該墜落山穀,摔在池水裏才是。


    想起擁有的最後記憶,他以邵國驃騎大將軍的名號同楚國戰爭,卻落入楚國奸詐的圈套中,將他引至懸崖邊,動用一千餘名大軍圍攻他一人,把他逼退,最終跌入穀底。


    後來的記憶便跳到張開眼,映入倪妮擔憂麵容的那一刻,至於他為何會進入這被稱作賽伯拉斯的男子身體裏,以及他在邵國的身體究竟怎麽了,闔易毫無頭緒。


    雙手輕輕貼著對他而言非常奇特的「透明板子」?從二十五樓往下俯瞰醫院碧草如茵的空地,眼光再放遠一些,一輛輛奇怪的鐵盒子在路上奔馳著,而馬路中央又架著一根根詭異的大柱子,在柱子上方還有奇怪的長條鐵盒奔跑著,這樣的場麵,他不僅陌生,還感到些許畏懼。


    這裏不曉得是什麽國家?他微皺眉頭的望著前方,下一刻又排除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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