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飛快睨了床上的男子一眼,不理會他鳳眼微眯,明顯不悅的神情,一麵收拾藥箱,一麵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恭喜你!相思癮的毒性都解了。」雪影轉頭朝他一笑,「你再也不用受那相思之苦了!」


    這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之一。


    「那你為什麽不開心?」風騫理的反應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反而整了整衣衫,咄咄逼人的站到她麵前,長袍下擺都已經拂過她的裙麵了。


    他熟練的幫她收拾藥箱裏那些零散的器具用品,不給她轉移話題或是借故離開的機會。


    這段時間,他們幾乎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他老早就看出她有多寶貝這個總是藏在包袱裏的斑駁藥箱。


    雪影沉默了一下,糾結了好一陣子,才故作冷淡的開口解釋,「百花宴那天在花園裏看見她時,我原本以為你會再次毒發,沒想到……」


    都怪逛街采買那天,他僵硬發直的背影讓她印象深刻,間接表達出來的情感也讓她頗為動容,所以才會這樣為他擔心。


    不過,若是說他在短短幾天之後,就不愛原本還牽掛的人,也要有合理的解釋吧?


    風騫理眸中閃過了然,替她把話說完,「你沒想到我會無動於衷?」


    「嗯。」雪影本來想要抬頭看他,卻又匆忙低下頭,雙頰似乎讓他趨近的體溫給黨得粉紅。


    清俊的臉龐噙著自嘲的笑意,牢牢的看緊眼前手足無措的嬌美人兒。


    「連你也覺得我對她餘情末了?」他借機細細打量著她的容貌,每一道輪廓在他眼裏都像珍珠般溫潤美麗。


    「嗯。」雪影暗罵自己一聲窩囊,終於鼓起勇氣抬頭迎視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朝她咧嘴一笑,「我自己其實也是這麽以為。」


    風騫理啊風騫理,可見你的蠢是有目共睹的!


    雪影一聽,隻覺得心頭怒火衝天,卻渾身發冷,還莫名有種把眼前男子打成豬頭的衝動,要不然撒把銀針上去,把他偽裝成箭豬似乎也不錯。


    「但是我的心告訴我,我錯了……」不等雪影發火,風騫理毫無預警的伸手戳戳自己的心口處。


    「娘子,你也錯了!」他再戳戳雪影柔軟有彈性的心口處。


    有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似乎都被同一種神秘強大的力量給擄獲了。


    最後,伯樂居傳出了男主人爽朗又暗藏得意的笑聲,還有女主人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姑且,就當他們正曆經「打是情,罵是愛」的階段吧。


    要出門赴宴前從管家那裏聽到消息的風家兄嫂們,最後如此拍板定案,每對夫妻各乘一輛馬車,興致高昂的朝龔家別館出發。


    老大和老二這兩對夫妻會在馬車上做什麽當消遣,無從得知,但是負責幫風三爺這對夫妻駕駛馬車的車夫,倒是隱隱約約聽見什麽嗯嗯啊啊、住手、不要之類曖昧的呻吟,才出發沒多久,那張曆經風霜的老臉都紅了。


    「啊……娘子……輕點、輕點……身形依舊削瘦單薄的風三爺像隻受驚的小兔般,可憐兮兮的瞅著凶神惡煞的母老虎--正雙手握拳,用力捶打著馬車椅墊的風三夫人。


    「安靜!」雪影自露凶光的甩了兩記眼刀子過去,咬牙切齒的要他閉嘴。


    風騫理張口欲言,卻瞬間遭到強烈的氣場打壓。


    「你沒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雪影說完,繼續虐待自己坐的那張椅墊,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


    要不是怕等一下把他打成豬頭,不好跟風家兄嫂們交代,她炎雪影犯得著這樣憋屈嗎?早就一掌把這個登徒子打飛出去了。


    「娘子,好了、好了,再用力下去,我怕你會吃不消的。」


    風騫理的背後就是馬車的駕駛座,他說的話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穿透車廂,讓車夫聽了之後搖頭晃腦,直呼人不可貌相,想不到這病三爺的體力這樣好……


    雪影被風騫理裝模作樣的皮條口吻氣得胸口都有些發痛,伸出顫巍巍的指尖戳著他高挺的鼻子。


    「風騫理,你現在不讓我發泄,你今天晚上最好把皮編緊一點。」趁著今晚月黑風高,兩人又睡在同一個屋簷下,她要趕緊想想可以怎麽整治他,又不會留下痕跡。


    凝神偷聽的中年車夫聞言一陣激靈的抖了抖,暗自為弱不禁風的風三爺鞠一把同情淚。


    悍妻,如狼似虎的悍妻啊。


    「是的,娘子,你快別氣了,我會心疼的。」


    風騫理好像逗她逗上了癮,連娘子兩個字都喊得順口極了,心疼這兩個字卻把坐在他對麵的雪影給肉麻到大腦空白的地步,神情古怪的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


    風騫理總算收起玩笑的口吻,察覺她的異狀,「娘子?」


    「不要叫我娘子!」雪影直覺的抗拒這兩個字在此時此刻所代表的親密。


    風騫理卻似笑非笑的睨著她,一臉無辜的反問她,「那要叫你什麽?幻兒?」


    還是雪影?雪兒?


    「不要我不是……不是……」雪影眼裏的抗拒之意更濃,卻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所以然來。


    這時,馬車的速度緩慢了下來,風騫理眼中的溫度卻漸漸炙熱。


    隻見他不慌不忙的湊近兀自懊惱的雪影,嚼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輕輕吐出兩個字,「你是。」


    然後他又伸手捂住那觸感柔軟細嫩的櫻唇,溫柔的宣告自己的所有權,「不管你是誰,叫做什麽名字,你都是我風騫理的娘子。」


    風騫理那雙獨具風情的鳳眼裏不知從何時起,竟然隻讓她的倩影駐足。雪影睜大了水眸,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眼前的男子似乎早就不是當初命在旦夕的風騫理……


    龔玄陽主辦的「賞玉宴」不隻找來了風家三兄弟,還有其他當地的富紳名流,當然,也有不少地方官不請自來……


    總之,這一夜熱鬧喧嘩,更甚日前在風郎舉辦的百花宴,這男男女女來來去去,還真是教人眼花撩亂。


    偏偏雪影正值心煩意亂,跟主人打過招呼之後,就無心應酬,連風騫理幾番刻意逗弄她,都相應不理,明顯的心不在焉。


    幸好精致的晚膳結束之後,重頭戲就上場了,當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賓客被引導至偏廳去玩牌,留在花廊裏參觀的,幾乎都是女眷,還有少數幾個男子正在月光下對葬。


    雪影赫然發現那個似乎看「秦無幻」不順眼的琛王爺,居然還是其中一個。


    不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雪影沒有主動找麻煩的意願,此時此刻也沒有為自己樹敵的特殊興趣,所以她秉著明哲保身的原則,盡量拉開跟琛王爺的距離,不想節外生枝。


    好不容易可以擺脫風騫理,獨自靜一靜,她可不想白白浪費這個大好機會,拿來跟另一個臭男人勾心鬥角,練練嘴皮子。


    因此,雪影借口要去解手,離開了人滿為患的花廊,途中悄悄拐進了一處鋪滿鵝卵石的岔路口,沿著石徑走到了一個可以欣賞湖景夜色的木造露台,緊繃的神經終於在眼前寧靜的美景中緩緩的放鬆下來。


    雪影倚著欄杆,望著湖水一波又一波細微的漣漪,就像自己不夠平靜清澈的心湖,讓風騫理似真似假的親密給攪得混濁不清。


    他不是一個因緣際會得來的假相公嗎?


    一個可以讓她乘機擺脫「秦無幻」身分的跳板,一個十分看她不順眼,最後達成協議,各取所需的書呆子嗎?


    從什麽時候開始,書呆子居然不呆了"


    不但不呆了,居然還懂得開玩笑,還比她更有膽子戲弄人,說起肉麻話來也比她更流利呢。


    就連吃豆腐這件事,也漸漸得心應手到了臉不紅氣不喘的地步。


    某些曖昧的畫麵浮上心頭,讓雪影又羞又惱的把自己發熱的臉頰埋進手心裏,試著厘清風騫理態度丕變的動機。


    雪影的煩惱太深,想得太入神,沒能及時發現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秦無幻。」


    一個不太熟悉的男聲打破了這一方小天地的寧靜,讓雪影倏然回神,轉過頭去一探究竟。


    「我是……」


    她的剪水秋眸先是迷惑不己,卻很快的恢複清明,鵝蛋臉上揚起溫婉的笑容,朝著來人微微福身致意。


    「方公子。」還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會在雲川城遇到以前修理過的對象,還是最沒品的一個!


    這個看起來相貌端正,穿著五品官服的男子卻沒有回禮,反而冷笑一聲,「想不到你還真厚臉皮,毀了我的婚事之後,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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