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很慶幸那些人隻能待在外宅,未經召喚不得擅入,讓她耳根清淨了很多。


    晚宴之後,趙闕宇像所有的女婿一樣陪周丞相夫婦飲茶聊天,周秋霽卻牽看周夏瀲的手,來到閨房,說些悄悄話。


    “大姊……”她滿麵春風,說話卻香香吐吐的,仿佛有些令她愉悅卻難以啟齒的話語。


    “什麽事讓你欲言又止的?讓我猜猜——”周夏瀲笑著看妹妹,思忖道:“可是有人上門給你提親了?”


    周秋霽雙頰排紅,點了點頭。


    “從你的模樣看來很是中意……”她微訝的睜大眼睛,“莫非,是上次紫藤詩會……”


    “他來向我提親,我也很詫異。”周秋霽又點了下頭,紅看臉說:“上次詩會以後便再沒見過,難得他竟記得我。”


    “既然妹妹也喜歡他,又何必浪費時間?”憶起了自己跟趙闕宇,上蒼大方,能給她如此幸運,也同樣能給別人。


    “這麽說,我該答應他了?”神色卻是有些猶豫。


    “若叫你拒絕,你舍得嗎?”周夏瀲反問。


    “可我心裏……總是有些慌,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周秋霽眉心微燮。


    她很能理解妹妹的想法,幸福來得太突然,任誰都會心存疑慮、不敢相信,可若是放了手,說不定好運就會如水流逝,不再回頭。


    “明兒個我就去求皇上替你們賜婚,如何?”她笑著安撫妹妹,“就像我當日入宮也是百般不安,現在倒還好。”


    “看來姊姊與皇上確實是琴瑟調和,家裏是不必擔心了。”問秋霽頓悟,輕輕額首,為姊姊開心。


    周夏瀲看向窗外,她離家時萬分眷戀的綠蔭花草,如今看來卻跟宮裏的也差不多了,一花一草在陽光下隨風搖曳,給她踏實祥和的感覺。


    “對了,大姊,這裏備有你最喜歡的桂花票子糕。”周秋霽道,“一聽說皇上準你歸寧,奶娘連夜做的。”


    “怎麽來了這半日,也不見奶娘?”憶起從前奶娘對自己的百般照顧,她心下湧出許多感激。


    “在陪二愣吧。”周秋霽歎氣,“這二楞也算奶娘的一塊心病,姊姊如今身為儷妃,也該替奶娘盤算盤算。”


    二楞是周夏瀲奶娘的獨生子,八歲那年高燒不退,醒來後便癡癡傻傻的,周家上下看這孩子可憐,便派他做些雜活,且權充當小廝使喚著。


    “我本想叫母親給二楞找個媳婦,可他那樣……又怕害了人家姑娘。”周夏瀲思忖,“不如給奶娘一些錢,做做小生意,也算為二楞下半輩子考慮……”


    話末落音,忽然傳來一陣喧天的銅鑼之聲,不知發生了什麽緊急之事。


    “外麵怎麽了?小心驚擾了儷妃娘娘門周秋霽揚聲喊道。


    “回儷妃娘娘——”不一會兒,便有隨行宮人在外稟報,“有刺客進了府裏,皇上受了些輕傷!”


    “什麽?”兩人同時一驚。


    “大姊,這可不好!”周秋霽低聲說,“堂堂皿相府竟混入刺客,且是在大姊你歸寧之日,這事傳出去,就算皇上安然無恙,朝野上下也會妄加議論猜測爹爹有謀逆之心!


    周夏瀲本來聽說趙闕宇隻是輕傷,稍稍鬆了一口氣,聽了妹妹的分析,心尖再度一緊。


    “皇上現在哪裏?請太醫了沒有?”她深吸口氣,強自冷靜,揚聲問。


    “皇上已經移往花廳歇著了,幸好有隨行的太醫。”宮人答。


    “那刺客是誰?受何人指使?”她又問。


    “近衛已經將其逮住,嚴刑畝問去了,情況尚不明。


    周夏瀲顧不得什麽禮儀了,急急往花廳趕去,隻見外頭早已被侍衛團團圍住、戒備森嚴,一個小太監捧著盛巾子的盆子勿匆奔出來,清水染成血色,看得她萬般驚恐。


    她撫著胸口,跑進門掀了簾子進去,卻見趙闕宇正坐在軟榻上,換了農衫,胸口隱約可見布條纏繞,不過他笑容依舊,徐徐飲著茶,看來並無大礙。


    而周丞相、太醫等人都在廳內。


    “皇上,妾身來遲,請皇上想罪——”周夏瀲連忙俯身道。


    “瀲瀲又跟朕客氣了,”趙闕宇伸出一隻手示意她上前,見她花容失色,嬌喘不己,不由得眸光一柔,“你看看,朕沒事。”


    她對他仔細打量了番,確定他無恙,心頭大石才徹底放下,但看他胸前傷口,想著他肯定很疼,眼眶又不禁有淚花打轉。


    “瀲瀲你在擔心朕嗎?”他這下卻笑了,“早知道還不如傷得重些,騙你多掉些眼淚。”


    “皇上——”


    “好了好了。”趙闕宇倒不在意旁人目光,伸出隻手將她輕攬過去,“晚上伺候朕換藥,好嗎?”


    周夏瀲不由得滿臉通紅,口真怪他大庭廣眾之下說話也不知莊重,更怪他受傷了也不好好養著,還有閑心戲弄她。


    他在她耳邊的呢喃聲聽來極其暖昧,又引得她心尖一陣狂跳。


    “回皇上——”近衛統領在簾外稟報,“刺客已經畝過了。”


    “怎麽說的?”他凜聲問。


    “看來這刺客是真的有些癡傻,拷問半天也問不出什麽,隻是叫疼。”


    “癡傻?”周夏瀲在一旁聽得潔異,“怎麽這刺客……”


    “哦,瀲瀲,正想與你說呢。這刺客的情況,由你告訴朕好了。”


    “我?”她更是愕然。


    “聽說,他是你奶娘之子。”


    “是……二楞?則這消息猶如青天霹靂,令她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奉趙闕宇之命,周夏瀲從二楞口中問清事情來龍去脈,從天牢裏出來時,空中滾著轟隆的雷聲,傾盆大雨即刻落下,把人心也攪得極其鬱悶。


    她往禦書房走去,心裏思忖著該怎樣替二楞求情。


    那日在家裏時,她問過秋霽,了尚若皇上得知是奸人哄騙了二楞,而皇上如此寵愛她,是否會看在她的分上,網開一麵?


    然而,秋霽告訴她,朝堂之事素無情麵可講,否則趙闕宇就不是君王了。


    即使有人為她打傘,雨點仍因風勢打到她臉上,雨滴跟她的眼淚混在了一起,已經分不清灼熱與冰冷。


    “儷妃娘娘來了。”趙闕宇的貼身太監在禦書房前守候,“皇上剛才還叨念著娘娘呢,快請進吧。”


    周夏瀲褪了披風,讓官婢在外頭候著,自己輕輕走進去,隻見皇上正坐在燈下看折子。聽到她的腳步聲,他抬起雙眸,那雙眸子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任何喜怒。


    “已經見過了?”趙闕宇問,“人還好嗎?”


    “多謝皇上吩咐獄卒善待二楞,他倒沒什麽不好。”她立即答複。


    “可問出了什麽?”


    “二楞說,他到城煌廟玩耍時,看到個糖人極有趣,那賣糖的人說,隻要他拿著刀子在皇上麵前比劃一下,便將那糖人給他。”周夏瀲低聲說明,“二楞並無犯上之心,隻因受了奸人蒙騙才有此犯行,還請皇上明鑒!”


    “嗯,”趙闕宇點了點頭,繼續翻看手邊的折子,似乎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樣,“看來他們也並非想害朕的性命,否則不會隻遣二楞前來。


    “妾身的妹妹說”不知為何,周夏瀲心下忽生畏怯,欲言又止。


    “瀲瀲,但說無妨。”他鼓勵道。


    “妾身的妹妹說,奸人指使二楞行刺,傷不傷得了皇上倒在其次,要令丞相府擔了重責恐怕才是首要目的。”


    “嗯,令妹果然是聞名遐邇的才女,說的話十分有見地。”他讚賞地說。


    “那……皇上可否不要處置二楞呢?”她終幹道出懇求,心尖微顫,聲音細如蛟嗚。


    “澈淑,你方才也說了,奸人行刺,意在汙蔑丞相府。”趙闕宇語調沒半分起伏的回答,“我若不追究此事,說不定奸人將來會再度依樣畫葫蘆,到時候就算丞相府想脫幹係,恐怕都難了。”


    周夏瀲睜大眼睛,聽不大懂,腦中一片迷茫。


    “算了,激淑,朝堂之事你就不要過問了,朕與你爹爹自會處理。”他微笑勸她,“夜深風涼,你快回宮歇著吧,朕今晚要批覆折子,就不陪你了。”


    “皇上……”她怔怔的又問,“皇上還沒告訴妾身,如何處置二楞呢?”


    “朕沒說明白嗎?”他又笑了。


    “能放了他嗎?”他笑容中的合意,在周夏瀲的眼中,一向難以捉摸,她隻能問個清楚明白


    “這樣吧——”趙闕宇歎了口氣道:“瀲瀲,看在他是你奶娘之子的分上,朕就留他個全屍。


    “全屍?”她就算再笨,此刻也全然明白了,“皇上……要殺了二楞?”


    “殺一儆百。”他淡淡道。


    “可二楞他什麽都不知道,就連刺傷了皇上,他都以為隻是個遊戲門周夏瀲忍不住辯駁,“皇上您是明君,難道不應該找出幕後指使之人?就這樣殺了二楞,等於替真凶殺人滅口了”


    “瀲瀲”趙闕宇歎一口氣,“朕該說你笨呢,還是該說,有時候你也挺有想法的……”


    “那皇上到底如何裁決?”她隻想知道這個!


    “對不起,瀲瀲,朕不能夠答應你。”他側過頭去,第一次,仿佛不願再麵對她。


    周夏瀲覺得此刻真像在作夢,這個把她寵上了天的男人,忽然如此冷淡,讓她霎時之間手足無措。


    即使她不夠聰明,也知道自己不該再多說,可是……


    “皇上,二愣他……就像妾身的兄長。”她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倔勁,砰的一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從前妾身在家時,沒人願跟妾身玩耍,都嫌妾身愚笨,隻有二愣……隻有二楞一直陪著我,皇上殺了他,就像殺了我的親人……”邊說,她淚如泉湧,難以抑製的


    淚漣漣。


    或許這會惹來眼前男人的不快,是犯上的死罪,但此刻她也顧不得了,她腦中隻有一條人命,一條她曾經視若兄長的無辜之人的性命。


    “朕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趙闕宇臉上浮現一絲陰霆,“儷妃,不必再多言了。”


    儷妃?方才,他還親昵地喚她“瀲瀲!,現在隻因她多求了他一會兒,他便用這樣冷酷的稱呼壓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明明是視她如掌上珍寶的君王,給了她六宮都仰望的榮寵,甚至能為她攀摘星辰,為什麽這一點小小的懇求,他卻如此吝嗇,不肯答應?分明,他輕撣小指,就能挽救一切……


    難道,從前他對她的種種寵愛,都隻是謊言嗎?


    “這茶葉像是不太新鮮了。”餘惠妃擱下杯子,燮眉道,“方才我從前院一路過來,這院子裏的花草也像有兩日沒打理了似的一妹妹怎麽忍得下去?”


    周夏瀲微微一笑,倒也沒太在意。


    宮裏的流言實在傳得太快了,那日她與趙闕宇不歡而散的事,第二天,似乎大家都知道了,人人都對她變了臉色。


    雖然她地位仍在,但宮人們都已把她當失寵的妃子在看待,衣食用度的分例還在,卻缺斤短兩,且都在暗地裏悄悄使壞,讓她有理也無處可申。


    說起來,她對餘惠妃倒十分感激,在她與趙闕宇“冷戰”的日子,宮中諸人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唯有餘惠妃開時還常來坐坐,並未遠離。


    入宮之前,家裏人曾一再叮囑她,切勿與宮中任何妃嬪交好,無論對方態度再親切和藹,皆要留一個心眼,畢竟利益所驅、人心難測,可她卻十分渴望有一個如餘惠妃這般笑容明媚的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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