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中,忽然傳來輕輕緩緩的腳步聲,如貓夜行,生怕驚醒了她似的。


    “瀲瀲————瀲瀲————”那個熟悉的男音,再度響起。


    她不語,看他到底要玩什麽花招。


    “瀲瀲又睡沉了?”對方低低地笑看,伸指挑逗她的鼻尖,“瀲瀲這個樣子最乖了。”


    她鼻尖癢癢的,想打噴嚏,但很快便強行忍住了。


    “來,瀲瀲,我們到裏麵去,好不好?”他再度將她打橫抱起,一步步往屋裏走。


    此時此刻,她完全可以確信這是真的。


    他胸膛的溫暖、他心跳的聲音,她都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再也沒有那種如夢似幻的飄浮感。


    感覺他微微彎下身,將她擱置床上,周夏瀲冷不防伸出了雙臂,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瀲瀲?”趙闕宇顯然被嚇了一大跳。


    她睜開雙眸瞪著他,雙手收緊,害得他險些摔倒。


    他睦目,與她四目相對,大約過了一世那麽久,他僵硬的身子才稍稍動彈,對她露出討好的笑容。


    “瀲瀲……原來你,沒有睡著啊?”他有些結巴。


    周夏瀲不由得忍俊不禁。他此刻的模樣哪裏還像一個帝王?分明就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


    “皇上,這是冷宮,”她刻意正色道,“請問您有何貴幹?”


    “自然是來……看瀲瀲你嘍。”趙闕宇輕咳一聲,莞爾回答。


    “妾身已被廢,皇上走錯地方了吧?”她冷冷地嗆了句。


    “瀲瀲,你還在怪我嗎?”趙闕宇一臉委屈,“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迫不得已嗎?”


    “迫不得已廢掉我?”周夏瀲一口氣堵在心尖上。


    “當時你為了丞相府的事與我爭吵,甚至要自刎,外頭一堆人聽到動靜,我若不下此令,又如何收場?”他輕歎著,“瀲瀲,你可知道,我夾在你與朝堂之中,左右為難。顧得了你,又堵不住悠悠眾口。平息了議論紛紜,又怕失去你……”


    他的眼中從未流露出像此刻這般傷感的神色,就算他提及孤苦的童年,提及他逝去的母妃,他也不曾如此。


    見他黯然神傷的模樣,周夏瀲不禁有些心軟,摟著他脖子的雙手亦收了力道。


    他仿佛察覺到她態度的變化,笑意浮上俊顏,身子索性往下壓,強行覆住她。


    “幹麽呢你……”她想推開他,卻怎麽也推不動。


    趙闕宇笑著,死皮賴臉地纏上來,“瀲瀲,你好香”


    “還一國之君呢,這麽沒正經”她嚓了他一口,又忍不住想笑。


    “在你麵前,我不是什麽一國之君,我隻是一個叫趙闕宇的男子。”他歎息,“一個可憐得要命的人。”


    “可憐?”周夏瀲挑眉,“哪裏可憐了?”


    “他好不容易才娶了自己中意的女子,可這個女子卻不願理睬他,讓他萬般苦惱,每天無心政務,總想著怎麽才能來看她……”


    “所以你就想到這下三濫的法子,把我迷昏了,方便你下手?”她故作微慍。


    “這怎麽能叫下三濫的法子呢?”他連連搖頭,還說:“連瑩嬪都誇我這法子聰明呢。”


    “對了,瑩嬪”不說還沒想到!周夏瀲拉高了嗓音,“她到底怎麽回事?居然是你派來的奸細?”


    “別說得這麽難聽嘛。”趙闕宇嗬嗬地笑,“瑩嬪人滿好的,難得她不吃醋,一心幫著咱們……”


    “等等。”她真的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不是你的寵妃嗎?不是對你癡心一片嗎?”


    “癡心一片,那是從前,自從她發現朕的心思不在她的身上以後,她便死了心了。”他淡笑回答,“這不,搬進冷宮沒幾天,就跟她的同鄉勾搭上了。”


    “你知道了?”周夏瀲一驚。


    “別擔心,朕又不會降罪於她。”趙闕宇笑道,“隻不過抓著她的這個把柄,倒可以指使她替朕辦事。”


    “幫你來騙我?”她瞪他說。


    “瀲瀲“看——”他摟住她的腰,“這冷宮修繕得像不像一座行宮?你真以為是瑩嬪出的銀子,給她自己住的?”


    “不是嗎?”他還有什麽瞞著她?


    “是朕想著讓你住得舒坦一些,朕每次過來,也能舒坦一些。”他意有所指地表示。


    她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遷入冷宮,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其實,這裏與藏麟閣沒什麽區別,都是他藏嬌的金屋。


    她百般執拗,跟他對著幹,孰不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她怎麽亂衝亂撞,也逃不出他的五指。


    然而這時,她的心裏居然湧現出一絲甘甜的欣慰,仿佛貧膺的土壤裏開綻出小小的花朵。


    因為這也表示他一直是在乎她的,哪怕瀕臨絕境,他也從沒想過放棄她,執意要與她在一起……


    “瀲瀲!笑了”趙闕宇刮刮她的鼻尖。


    “哪有……”她連忙掩飾,沉下臉來,“哪裏有笑?”


    “瀲瀲還不承認啊?”他莞爾地逗她,“來,讓我證明一下你的確笑了”


    他忽然伸出雙手,直搗她的腋下,力道忽輕忽重,讓她又痛又癢,不由得大笑大叫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瀲瀲,你承認自己笑了沒?”趙闕宇不依不饒,逼問道。


    “皇上……皇上……”周夏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放過妾身吧……”


    “叫我的名字”他趁機下令。


    “闕宇……闕宇……”她已經好久沒這般親昵地喚過他了,“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語調低下去,讓他以為自己服軟,趁他不備,她忽然調皮一笑,手婁住他的脖子帶著他一道滾落榻間。


    趙闕宇冷不防被她這麽一拉,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心口驟然狂跳起來。


    她身子綿軟馨香,媚眼如絲,吐氣如蘭,讓他呼吸瞬間一窒,下腹立刻繃了起來!


    “瀲瀲。”他忍不住去咬她的櫻唇,“我的瀲瀲——”


    已經不知多少次,一到這般時刻,他都要克製住自己,但今天他不必再顧忌什麽。他大掌順勢而下,脫去了她的裙孺。


    “闕宇?”周夏瀲臉紅心跳又頗為錯愕,微顫地握住他的手,不解地看著他。


    “瀲瀲我不是一直說,到時候自然會親近你嗎?”趙闕宇眸光深沉、笑意魅惑,“現在,是時候了。”


    現在才是時候?為什麽入了冷宮,他才肯越過最後一道屏障?她實在不懂這其中有何奧妙?


    但很快的,她已無法多想,他的挑逗讓她意亂情迷,隻能跟著他的節奏,嬌喘微吟……


    半夜醒來時,她的下身有些微疼。畢竟這是她的初夜,而他的力勁又是那樣猛烈……


    周夏瀲望看躺在身畔均勻呼吸的男子,不由自主地微笑。


    他熟睡的樣子真像個頑皮孩子,幾縷發絲垂在額前,沒了清醒時的精明霸道,變得單純可愛。


    她撐起身子,端詳了他半晌,而後,將頭輕輕埋在他懷裏。


    或許是她動作太大,趙闕宇忽然醒了,一把摟住她,讓她嚇了一跳。兩人四目相視,而後一起哈哈笑了起來。


    “闕宇。”她忽然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他挑眉反問。


    “你總說不是時候,為什麽……現在又是時候了?”她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提這樣的問題。


    他沉默半晌,才回答,“因為,從前你是周丞相的女兒,而現在,你隻是我的瀲瀲。”


    她凝眸,不太懂得。


    “我不否認,當初娶你入宮,的確有些朝政上的考量。”


    沒錯,他是帝王,若他說他能完全不顧江山社稷,她倒有些懷疑了。


    “可我又是那樣喜歡你……”他托起她的下巴,輕啄她的櫻唇,“激澈,自從遇見你後,我就一直在想,為什麽你是周丞相的女兒?假如你隻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丫頭,那該多好”


    “現在,我終於隻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丫頭了”周夏瀲微微歎息。


    現在,她終於可以隻做他的瀲瀲,而他解決了一切棘手的政務,就可以用單純的感情來對她。


    她明白了,現在,總算明白了。


    “闕宇。”她道出難以啟齒的問題,“我爹爹他……真的參與謀反了?”


    他不語,算是默認。


    周夏瀲本以為殘酷的答案會把她的心再次撕裂,但這一次,出乎意料地,她很平靜,然而,她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他到底是為什麽呢?他已經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還有什麽不滿的……”


    “丞相他也是受了賀將軍的蠱惑。”趙闕宇淡聲道,“況且近日我頗為重用江映城,還封他為右相,丞相心中會有不滿也可理解。”


    可她畢竟是爹爹的女兒啊,為什麽爹爹不顧忌一下她在宮中的處境,連她也利用?周夏瀲感到心像石子一般往水中沉去。


    “瀲瀲,不要怪你爹爹。”他很明了她的心思,攬住她的纖腹安慰,“人都是自私的,通常都會先想著自己。拋卻此事,你爹爹待你一直是極好的。”


    是啊,從小到大,論起在家中所得到的寵愛,三姊妹裏誰也及不上她,就當這次……是對爹娘的報答吧。


    “何況我這麽寵你,你爹爹也猜得到我舍不得殺你的。”趙闕宇忽然一笑,貼近她,要輕咬她的耳垂,“對不對,瀲瀲?”


    她被他追得暫且從難受的情緒中抽離,身子一縮,不讓他得逞,然而他卻立刻展臂牢牢將她控製住,讓她不能動彈。


    “瀲瀲,你知道嗎?我一直不親近你,還有一個原因——”他低低道。


    什麽原因?她瞪大眼睛。


    他悄悄握住她的手,擱到身下,她碰觸到她的昂揚熾熱……


    “瀲瀲。”他的氣息開始不穩,“要了你一次,我就會一天想要十次,到時精力耗竭,該拿什麽去處理朝中之亂?嗯,你說說?”


    好不正經的禽獸……周夏瀲剛想笑罵,卻被他狠狠封住櫻唇,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個本可以休息片刻的夜晚忽然又被他霸占,變得短暫且不眠。


    這裏是冷宮,如今她卻覺得,生活比從前的寢宮更加舒服自在。


    趙闕宇替她添置了許多東西,吃穿玩樂一應俱全,完全不像一個棄妃該有的分例,倒似皇後。


    每天下了早朝,他便直奔此處,與她耳鬢廝磨。該在禦書房批的折子,他也命人挪了過來,朝堂政事、閨房之樂,倒是兩不耽誤。


    他批折子的時候,她便在一旁幫著磨墨倒茶,或者自己靜靜繡花看書,偶爾抬頭正巧與他四目相對,又笑著別開臉去,其彼此心有靈犀而喜悅。


    她喜歡這樣的日子,雖然不再有從前的輝煌與名利地位。但她並不在乎那些虛華之事,能與他長相知、長相守,直至地老天荒,這才是她今生所求


    這一夭,他不知被什麽事耽誤了,遲退沒有來。


    周夏瀲坐在廊上逗弄著一隻鸚鵡,看似悠閑自在,其實心底倒還真有些焦急。


    這個角度可以一直望見大門口,日落西山的時候,他終於來了。


    鸚鵡叫著“闕宇、闕宇”,周夏瀲飛奔上去,仿佛久別重逢一般。


    “不過遲了一會兒,瞧你的樣子。”趙闕宇不由得好笑,輕撫她的發絲,“還怕我不來了?”


    “哪有?”她偏偏不認,“你來不來,我都不在意。”


    “真的?”他挑眉問,“那好,朕這就回去。好久沒去瞧瞧別的妃嬪了,可別讓她們吃醋了!”


    周夏瀲嘴裏沒回答,雙於卻不自覺地拉住他的袖子,弄得他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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