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婚禮如火如茶進行著,素日裏最忙的詩敏反而閑了下來。


    皇甫靜說:“不必操心,全讓禮部去忙,你就安安心心等著當我的新娘子。”


    奶娘和舅母將嫁妝的事全攬下,看她們花銀子像流水似的,疼得她紮心,她哀號、她擺臭臉,她做盡表情,都檔不了全家人對準備嫁妝的興奮。


    哥哥說:“就算把積蓄全花完也無你,我們家丫頭就是要嫁得風風光光。”


    舅母說:“怕什麽,這家當全是你掙的,便是全帶去王府也不為過。”


    奶娘勸道:“這是大家疼惜你的一片心,你就別檔了。”


    唉,她真的不在乎麵子,她比較在乎裏子啊。


    見她心疼,皇甫靜笑著把一張五十萬兩的銀票交給舅母,讓她置辦嫁妝,卻教莫鈁敏一口氣給拒絕了。


    他板起臉孔道:“是我嫁妹妹,不是王爺嫁妹妹。”


    皇甫靜笑笑,當著準大舅子的麵問:“丫頭,我把這張銀票兌成銀子,放在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箱子裏,風風光光陪你出嫁,如何?”


    他的話,讓詩敏笑彎兩道新月眉,她隻差沒給他拍拍手,摟住他的脖子狠狠親上一通。


    他才是真正懂她的人啊!


    詩敏不喜歡金銀頭麵、不要寶石王釵,可舅母堅持那是按例、是體麵,若依她的意思辦,她會把它們全部換成真金白銀,每天聽著它們互撞的聲音。


    知不知道那個聲音叫什麽?叫做安心呐。


    可詩敏未回話,莫你敏立刻出聲反對。“一百二十八抬嫁妝莫府會全數包辦,不勞王爺費心。”


    “那就湊成兩百五十六抬,續著京城裏裏外外逛個幾圈。”


    “太顯擺了,詩敏嫁進榮親王府已不知是多少人的眼中釘,若王爺再擺上這樣一場,豈不是將她推到風口浪尖。”


    詩敏聞言猛點頭,她比較擔心的是遇到搶劫,若丟掉任何一抬,她會胸悶心痛,她可不想在大婚之日當街放聲痛哭。


    “本王有自信,護丫頭一世平安,就不勞大舅子擔心。”


    兩人一言一句,幾乎鬧起來,眾人不明白,本是惺惺相惜的兩人,怎會在皇甫靜亮出身分、要娶詩敏為妃後,莫鈁敏翻臉。


    詩敏倒清楚,哥哥是心疼。


    莫鈁敏知道妹妹漸漸長大,終歸要出嫁,且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到此榮親王更好的對象,可他還是擔心,擔心嫁入這樣的豪貴之家,妹妹受欺負,隻得硬起脊梁骨,強撐麵子。


    他要讓皇甫靜明白,詩敏的娘家是把女兒給捧在手掌心寵的。


    當然,其中也有一點點的醋味兒,他舍不得啊,相依相恃多年的妹子,日後……最親的人再不是自己。


    莫鈁敏的心情萬分複雜,哪是輕言幾句可以排解。


    好幾次皇甫靜想見詩敏一麵,都讓準大舅子給檔下,氣得皇甫靜牙癢瘴,直說要找個凶女人來整治他。


    提到出嫁,雖然榮親王府隻隔一堵牆,可詩敏心底多少感到寂寥,這個家,人口越來越少了。


    師傅劉煜進宮當四品醫正,皇甫靜給他置了間宅子,日子過得順心,雖然沒事就會繞過來看看徒弟,可終究沒住在一起。


    皇甫靜調侃道:“傻丫頭,難不成你讓你師傅一輩子寄人籬下,他還要不要成家啊?”


    詩敏一驚,問:“師傅有對象了”


    皇甫靜笑而不答、吊看她的胃口,她明白若是他不想講的話,誰也別想從他嘴裏倒出半點訊息,可這對她很重要,因此賴看、鬧看、吵看,她非要追出一個究竟。


    他受不了,愛憐地摸摸她的頭說:“半年,等事定了,我第一個告訴你。”


    舅母和莊師傅多年心事終成,待詩敏出嫁後,也準備辦一場婚事,離開莫府。


    莊師傅經皇甫靜引薦,當上吏部尚書,頗得皇上青睞,前途光明指日可待,舅母跟了他,自然不會受虧待。


    奶娘的兒子已經多次進府請示,說母親年事已大想接她回家奉養,之前,奶娘不放心詩敏兄妹,如今他們已長大獨立,自己也起了這等想法。


    詩敏明白,做人不能太自私,留下奶娘多年,剝奪人家母子親情已然不對,而今再強求,私心未免太重。


    爹爹身邊添了兩個通房丫頭,兩個都不是鬧騰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心。


    哥哥在皇帝麵前表現良好,順帶地提拔了爹爹的官位。


    聖旨下來,封莫曆升為正六品戶部吏員那日,他歎聲道:“相師的話真準,我當真不能離了你們母子三人,我這福氣全你們給的。”


    如今莫曆升府內諸事不管,隻管府街裏麵的公事,一家人相處,倒也和樂融融。


    莫芬敏出嫁,不管是不是心甘情願,皇甫靜都當了這個媒人,詩敏雖然小氣,雖也惱恨大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卻還是想著,畢竟是姊妹一場,於是拚拚湊湊,還是給她湊出三十二拍嫁妝。


    出嫁前,莫芬敏跑到詩敏跟前鬧過幾回,怒聲罵她不能容人,說要張大一雙眼睛,看她會得到什麽下場,還說詩敏這等姿色要不了多久,就會讓王爺給甩在脖子後頭。


    她的作為讓莫曆升氣得想扣下嫁妝,把她趕出莫府,再不管她的事。


    詩敏聽了不惱反歎,皇甫靜怎麽就這麽香啊,招蜂引蝶,人人都報沾上一口。


    總之,莫芬敏出嫁了,婚事辦得有些倉卒,出嫁那天,詩敏讓人去接江媚娘回來為女兒添妝。


    江媚娘一臉蠟黃、皺紋滿布、何淒著背、瘦骨麟繭,整個人瞬間老了三十歲似的,詩敏幾乎認不得她。


    可盡管變成這樣,她還是頤指氣使,把自己當成莫府夫人,莫曆升不願多看她一眼,而詩敏隻能暗自深歎。


    詩敏趴在窗台邊,看著院子裏的新秩苗,那是才種下的藥材。


    絹花鋪子送給舅母當嫁妝,濟慈堂給了師傅,以後能賺錢的剩下京城近郊那座莊圈,她想再盤下幾間浦子,替莫府增點收入。


    哥哥說:“你以後要管著王府呢,哪有時間料理鋪子,不如再買下幾十審地,像莊園那樣,種種東西、貼補貼補。”


    她考慮半天,才決定找個善農事的,先在院子試種昂貴藥材,若能種成功,以後莊園裏就靠這個運作了。


    雖要出嫁,她心底還得替娘家盤算,總要等新嫂子進門,她才能安心放手。


    “想什麽,這麽專心?”


    皇甫靜不知道幾時出現,詩敏轉過頭,發現他站在自己身後,他握握她的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起看著外頭的新秩苗。


    “我出嫁後,家裏人就更少了。”


    “那催催大舅子快點找個新媳婦。”


    “這種事哪能催,總要合心合意的,若是盲婚啞嫁,碰上另一個江媚娘,那可真是倒媚透頂了。


    “你還不知道?”他口氣訝異。


    “不知道什麽?”


    皇甫靜故作神秘一笑。“看來大舅子也是個悶騷的。”


    有話哦……她轉過身,仰頭對上他的眼,笑彎兩道細柳眉。“快說,你知道些什麽?”


    “這可不行泄漏,到時大舅子知道,定要找我作棧子,他如今是越來越瞧我不順眼了。”


    皇甫靜說得可憐,誰不知,場場對峙他均占上風,隻有在詩敏麵前,他才禮讓個兩、三分。


    “你悄悄地告訴我,我定不讓哥哥知道你講過。”她扯著他的衣袖,東搖西昊,滿臉企盼。


    見她這般,他心硬不起來,手臂一伸一縮,他把她抱進胸口,下巴貼看她光潔的額頭,低聲說:“你哥哥有意中人了,隻不過不確定人家的意願,才不敢聲張。”


    “是誰?”


    “戶部上卿白佑棠的嫡女白燦瑩。”


    “自家是怎樣的人家?”


    “白家不是世家大族,隻有白佑棠在官場上任職,可他的弟弟卻是皇商,每年宮裏所用的瓷器均由白家所供。


    “白燦瑩從小就天資過人,比幾個哥哥弟弟都來得聰明,很得師傅誇讚,這位白姑娘不像一般的大家閨秀,成日關在家裏大門不山山、二鬥不邁的,她反而和二叔親近,自小跟著二叔學習營商,這幾年自己經營的脂粉鋪子,竟也做得有聲有色,名聲都傳進宮裏了。”


    “我哥哥同白姑娘是怎麽認識的?”


    “白姑娘為了做脂粉,上濟慈堂訂藥材,劉師傅不在卻碰上大舅子,大舅子風度翩翩、一派斯文,白姑娘自然一見傾心,兩個人事後又在幾個大人家裏的宴會上見過幾次麵,聽說,兩人瞧著都有意思,不過大舅子偏疼妹妹,硬是把人家給晾著,不肯上門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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