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爺爺以前是生產隊裏的隊長,改革開放後,就順理成章的當上了我們的村長,他六十多歲,皮膚黝黑黝黑的,為人十分熱心腸,平時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找他準沒錯。


    他和那老瘸子的關係不錯,平時經常一起喝酒,聽老瘸子講他年輕時走南闖北的經曆,現在陪他喝酒的老夥計死了,他也挺難過的,我到了他家的時候,他正在一個人喝悶酒,見到我來了也不驚訝,隻是從口袋裏麵掏出了一張紙。


    那是老瘸子的遺書。


    這是一張小學生寫字用的田字格,我頭一次見到老瘸子的字跡,原來他的字這麽好看,不像我,從小寫字就跟貓撓紙似的歪歪扭扭,而且是繁體字,我大概能夠看懂,這上麵簡短的寫著老瘸子為什麽要自殺的原因。


    老瘸子在信上寫著,他一把歲數了,無兒無女,而且歲數大了,身體也不行了,一身的老毛病,他擔心照這樣下去估計多久就得要人伺候,那樣的話,還得給村裏麵添麻煩,所以他不想遭那個罪,就趁自己了解算了,至於他的那間草房和幾畝地本來就是村裏幫忙置辦的,現在還給村裏,至於他的那些鋪蓋家什,誰願意要就給誰吧。


    我不敢相信這是老瘸子寫的,看完這信後我十分驚訝的問鄭爺爺:“這就是他的遺書?”


    鄭爺爺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這是什麽狗屁理由啊!我頓時無法接受,老瘸子怎麽就因為這種離譜的理由而自殺呢?


    可是,白紙黑字兒寫著,確實如此,讓人無法反駁,我說不出一句話,而鄭爺爺看我這樣,就遞給了我一把鑰匙,他對我說:“拿去吧,邵瘸子在村子裏就得意你,而且聽說還教你拉胡琴兒,所以你去看看吧,他家還剩下啥你拿點啥也算留個紀念。”


    什麽叫他家還剩下啥?我問鄭爺爺,鄭爺爺告訴我,說昨天天快黑的時候,打城裏來了一輛車,正好被他碰見了,那車停下後下來三個人,說是要找邵永興,於是鄭爺爺就告訴他們,他們來晚了,邵瘸子已經自殺了。


    在聽到邵瘸子自殺後,那三人其中的一位老者頓時眉頭緊鎖,然後問鄭爺爺他怎麽死的,確定他死了麽?


    鄭爺爺告訴他們,咋不確定,上吊死的,剛埋完,你們現在要找,沿著村口上山去吧。


    然後鄭爺爺又問他們是誰,為什麽要找邵瘸子,那個老者說自己是邵永興的朋友,剛剛得知他住在這裏,沒想到連他最後一麵都沒看到,然後又對鄭爺爺說,他們能去邵永興的家裏看看麽。


    鄭爺爺一聽這話,便答應了,因為他也明白,那老瘸子平時的兜裏都比臉要幹淨,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積蓄,而且他那點兒破爛兒,根本沒啥值得偷得,於是便對那三人說,自己正好要去他家幫著收拾收拾,你們要去就跟我來吧。


    那些人並沒有直接跟去,而是開著車上山了,在祭拜了老瘸子後這才下山,他們跟著鄭爺爺一起收拾了老瘸子的遺物,其實也沒有啥遺物可言,無非就是一個破臉盆,一個破箱子,幾件爛棉襖,還有一把胡琴一把二胡之類的東西。


    那三個人仔細的收拾了一遍之後,好像有些失望的樣子,最後鄭爺爺看他們好像挺失望,並且拿走了一些東西,所以他讓我去看看還剩下什麽。


    我聽完鄭爺爺的話後也沒多想,就去了老瘸子的家,他死後,這小草房就冷清了下來,我推開了房門,心裏頓時又悲傷了起來,坐在那炕上,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隻好拿起一旁的古琴拉了起來。


    胡琴的調子聽上去十分蒼涼,想起以前老瘸子教我拉這段悲調兒時的場景,我的眼淚便又沒止住,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老瘸子的遺物還在,除了那麵單麵鼓以及頭冠,看來是被那三個陌生人拿走了吧,不過這也不是我在意的,本來那玩意我就不怎麽喜歡,我來這裏隻是想找點什麽東西留作紀念,剩下的和我都沒有關係。


    我從箱子裏拿出了那件黑色的棉襖,老瘸子曾經對我講過,這是屬於他的薩滿袍子,別人穿不了,我摸著那件棉襖,心中越發的難受,不過看著看著,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這件黑棉襖好像跟平時我見到的那件有點不一樣。


    之前的那件黑棉襖的左肩部分我記得有三個符號來著啊,現在看上去怎麽就剩下倆了?


    於是我把這件棉襖拿了起來仔細的端詳,我發現這塊地方確實少了個黃線繡的符號,我覺得有些奇怪,便把這件衣服翻了過來,竟然讓我在衣服裏麵的腋下出發現了幾行用黃線縫好的痕跡,我心裏納悶兒,這黃線看上去就跟外麵繡的花紋是一樣的材質,不過針法粗糙,好像是縫補丁似的縫在了衣服裏麵的一道口子上,我摸了摸那塊地方,感覺有些異樣,一時好奇,便用牙把那線咬斷,果然,衣服裏麵有東西,又是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張。


    這張紙還是田字格兒,我打開這張紙一看,上麵就寫了倆字兒,‘炕洞’。


    我心想這一定是老瘸子寫的,連字跡都一樣,可是他寫這個事什麽意思呢?難道是他藏了什麽在炕洞子裏麵?我想了想後,便起身查找。


    東北的火炕是睡覺的地方,冬天臨上炕之前要在炕洞裏麵燒火,這樣的話就不會覺得冷了。


    我蹲下身,去看老瘸子的炕洞,隻見炕洞裏塞滿了苞米杆子,我伸手把那些柴火抽了出來,然後伸手進去,果然讓我摸到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包袱。


    我將那包袱拿了出來,放在炕上打開,裏麵的東西我很熟悉,正是那麵不見了得單麵八弦驢皮鼓以及又一張紙條。


    我看見了這麵驢皮鼓後,心裏麵十分的納悶兒,你說那老瘸子都死了,為啥還要把這麵破鼓當個寶貝似的藏起來呢?而且還廢了這麽大的勁兒,左一張紙條又一張紙條,整的就跟找寶藏似的,這是為什麽呢?


    以當時我的智商,恐怕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於是我也就沒細想,直接拿起了那張紙。


    那張紙上的話讓我更是摸不清頭腦,因為上麵隻有兩行字,頭一句是‘小嘎豆子你要好好念書,我看不到你出息的那一天了,你一定會出息的,記得如果將來去外地上學時,天倉與極陰切記小心不可夜遊,還有別老愁眉苦臉的,要學會笑,就當爺爺求你了’。


    這句話看來是寫給我的,我頓時心裏有是一陣難受,看來這老家夥臨死也沒忘記我,我什麽樣他最清楚了,知道我為人木訥,不善於同陌生人交際,所以死前才寫下了這一句話,天倉和極陰之日我倒能懂個大概,以前老瘸子的故事裏就出現過這倆詞兒,天倉好像是天上的星宿名和民間的一個節日,而極陰之日講的則是一年當中陰氣最盛的一天,相傳這一天的晚上最容易招惹鬼魂上身,所以不易夜遊。


    看到了這裏我苦笑了一下,心想這個老封建,到死還在向我灌輸這種思想,這世界上哪兒有鬼啊?要是真有鬼的話,那你這個老瘸子的鬼魂為什麽不出現?害的我如此的傷心。


    想到了此處,我心中又是一陣酸楚,便不敢再想,擦了擦眼淚繼續往下看去。


    而第二行字則更加簡單明了:“多行不義必自斃,永林你永遠記住這句話。”


    永林?永林是誰?我不知道也不知道這是啥意思啊,不過看來這句話應該不是對我說的,我想了好一會兒也想不出這個永林到底是啥玩意兒,索性就不想了,畢竟我知道老瘸子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從死人嘴裏麵再問他什麽。


    不過我卻明白,這麵鼓是老瘸子留給我的,那我就把他收好吧,我拿起了那麵鼓,望著上麵圓圈形狀的花紋,心中滿是感歎,看來,老瘸子已經算準了他死後我會哭,但是他卻不希望我哭,這個老瘸子,就連死後也是這幅德行………………


    不過,自打那以後,我真的就沒在人麵前哭過,雖然心裏還是難受,不過慢慢的,也就恢複了正常,我拿了老瘸子的三樣兒樂器當紀念,之後老瘸子的土地被充公,房子也被另一戶人家買去翻蓋成瓦房了,老瘸子在這村子裏麵住了十幾年,似乎隻留下了一座墳塋地,除此之外沒有一絲痕跡。


    時間慢慢過去,我從這老家夥自殺的陰影裏走了出來,慢慢的長大後,當真學會了笑,原來笑挺簡單的,這也算是兌現我和他最後的約定吧,我想著。


    一年以後,我高三了,高中的生活十分的枯燥,就像是那天殺的敗家的傻必的中學校服一樣,夏暖冬涼,毫無任何亮點。


    當然了,盡管高中生活無比的枯燥,盡管我的身體依舊弱不禁風,但是有句話說的好:不管多麽貧瘠的土地都會因為春風而新綠。


    我不知道這話是哪位大哥說的,不過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可能是因為年紀的關係吧,我開始注意到身邊的異性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夏天的時候,看著她們校服內微微隆起的胸部,我都會覺得一陣眼暈。


    多年之後,我跟我那位不著調的朋友聊到這一段兒的時候,他嬉皮笑臉的說了一句特至理的名言:很正常,等級到了就要學新技能,了解了解。


    也許就像他說的一樣,我已經十八歲,看來心中早已騷動不安,是時候學習初級暗戀這項技能了。


    按理來說,藝術特長生在學校泡妞應該挺容易的,要是長的再過得去,那簡直無往不利,試問哪個學校每個什麽‘鋼琴王子’啥的?


    就像是後來電影裏麵那個不能說的秘密,我是小雨,你愛我麽?


    我愛你嗎啊,要說那是電影情節,跟現實無關,在我高中的時候,長相和實力都屬於後排選手,我也不知道為啥,女孩子們都不愛跟我說話,一般她們對我說的話隻有幾句,分別是‘上課了’、‘捐款你捐多少’、‘老師讓你去一趟’、‘來交下數學作業’…………


    呂全友對我說,你這特長生白當了,怎麽這麽不招小姑娘待見呢?


    我上哪兒知道去,我也因為這事兒鬱悶,後來想想,可能這跟我學的項目有關,幹,你說我會的這都是什麽,二胡,胡琴兒,跳大神兒,哪一樣能用來泡妞兒啊?


    胡琴兒就不用說了,除非愛唱戲的姑娘能找我,跳大神兒的鼓也不用說了,除非有愛唱二人轉的能找我,思前想後就他大爺的剩下個二胡。


    可是你說二胡,這也是除了校慶演出時在台上拉《賽馬》還能得到一些象征性的掌聲之外,最不著女孩子待見的樂器啊!


    你見過哪個女孩子聽《二泉映月》能聽的春心萌動心潮澎湃嬌滴滴濕瑩瑩的?你要說能把她聽哭了我相信。


    不過話說回來了,要是真有被我一曲《二泉映月》聽濕了的小姑娘,給你你敢要啊。


    這個不行,看來我得換個項目了,對於二胡,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自信整個學校學二胡的四個人裏,我敢排老二,估計沒人敢跟我搶這位置,於是,我就利用課餘時間學起了吉他。


    學這個,純屬是因為枯燥的校園生活,以及對那懵懂愛情美好的幻想,那時我心中的愛情似乎挺神聖的也挺模糊的,我當時想著,要是以後遇到了我喜歡的人,就抱著吉他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唱歌給她聽,我靠,真是想想都臉紅。


    而我的高中歲月,就在這種懵懵懂懂的愛情幻想中接近了尾聲,直到高考的時候,我心中的那個她也沒有出現,不過我也不氣餒,畢竟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現在沒有的,大學一定會有的,嗯,那一定會是非常美好的日子。


    就像平時在寢室裏麵和呂全友他們一起吹牛b時聊到的一樣,幻想未來嘛,必定會是很誇張,特別對我們這些中學時期沒有受過愛情灌溉的幼苗兒來說,大學裏麵的姑娘們,一定個個如花似玉如狼似虎如饑似渴,到時候我們還不勢如破竹勢在必行勢均力敵了?


    可是,當時的我們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句‘事在人為’的成語。


    而且,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大學生活,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恐怖的噩夢之旅,以至於連我的世界觀以及未來的人生,都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直到今天,偶爾夜深驚醒,依舊心有餘悸,分不清那些東西,到底是真是假………………


    (二更完畢,故事正式展開,由於明天要出門郵合約,所以按照慣例一更,各位請多多包涵,在此求票求推薦求收藏,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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