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靜齋如其名,格外幽靜陰森。他走近的時候,靜齋外麵黑影婆娑,竹葉聲蕭蕭瑟瑟。竹子裏麵一片漆黑,唯有一間屋子有亮光。


    眾多侍衛、丫鬟跟在他身後,事發突然,有人想去傳遞消息,但是謝玄辰站在前麵,根本沒人敢試圖發聲提醒。謝玄辰默不作聲靠近,裏麵的人一無所覺,還正在說話。


    謝玄辰隱約聽到裏麵在選什麽東西。慕明棠說了什麽,另一個女子的聲音似乎很可惜,問道:「慕王妃,您當真這樣選?您長得這麽漂亮,皮膚看著也嬌嫩,若是針紮進去,恐怕要很受些罪。」


    什麽東西紮進去?謝玄辰在外麵聽到,登時挑了下眉,砰地一聲推開房門:「你讓她選什麽?」


    孫待詔正從針囊中拔出最細的一根,宮裏什麽都有章法,上針也是如此。從細到粗,從短到長,不能亂了次序。


    她正待說什麽,突然聽到身後砰地一聲。孫待詔被嚇了一跳,手一哆嗦,險些紮到自己的指尖。她惱怒地回過頭,見夜色裏站著一個人。他身後跟了一眾侍女隨從,丫鬟看到孫待詔的視線,一一垂下眼睛,沒人敢上前。


    孫待詔愣了愣,猛地明白過來。岐陽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了,外麵這些人沒看住他就不說了,怎麽都不派個人來知會一聲?


    孫待詔立刻領著一眾女官跪下,哪裏還顧得上一旁的針囊:「奴婢參見岐陽王,王爺金安。」


    慕明棠也倏地一聲站起來,她本來想要迎過去,可是謝玄辰身後簇擁著眾多侍從,看起來眾星捧月,遙不可及,慕明棠的腳步不知為何就停住了。


    孫待詔等人齊刷刷下跪,慕明棠左右看了看,也一言不發地低頭行禮。


    謝玄辰走進來,兩邊的人連忙給他搬座椅,鋪錦墊。謝玄辰沒發話,地上的人就不能起來,孫待詔感覺到頭頂有人走來走去,她卻要緊緊貼著地,心頭不由湧上一股難堪。


    她是太後跟前的正四品待詔,宮中人見了她誰不要恭敬稱一聲「孫姑姑」,就是得寵的嬪妃見了她,都要小心巴結。孫待詔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輕侮?


    可是麵前這位是岐陽王,孫待詔心裏再恨,此刻也隻能忍下,繃著臉皮等岐陽王發話。


    謝玄辰坐好後,這才慢悠悠說:「起吧。」


    孫待詔鬆了口氣,好歹沒讓她等太久,她畢竟是太後跟前的人,岐陽王再猖狂也知道輕重。


    孫待詔正要提裙子起身,謝玄辰忽然說:「跪著,沒說你。」


    孫待詔頓時愣住,其他幾個女官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起還是該繼續跪著。


    慕明棠是王妃,行禮和她們不是一個級別,她隻是半蹲行萬福,謝玄辰一發話,她就已經站直了。慕明棠略有些尷尬,她是不是動作太快了?剛才謝玄辰那句「起吧」,到底是不是對她說的?


    現在孫待詔和幾個女官不動,慕明棠也不好意思動,隻能繼續在原地站著。她站著,孫待詔等人跪,對比格外屈辱。


    謝玄辰這時候指了一個女官,說:「你,把手裏的東西端上來。」


    這是正六品於常侍,因為能說會道,相貌嬌俏,十分得太後歡心。於常侍也因此格外得意,和人說話總拿眼皮子瞥,據說她的前途遠不止女官,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成主子了。


    因為這份體麵,於常侍向來挑尖好強,這次來給太後辦差,於常侍格外踴躍,鉚足了勁要立功。方才逼問慕明棠,於常侍沒少出力,就連上針,也是她蠢蠢欲動,從同伴手裏搶了過去。


    如今冷不丁被謝玄辰指出來,於常侍頓時頭大了。她有點後悔,她剛剛就不該幫同伴拿東西。於常侍偷偷去看孫待詔,然而孫待詔跪在最前麵,此刻什麽都看不見。於常侍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硬著頭皮把木盤端上去。


    於常侍跪在椅邊,哆哆嗦嗦地將木盤舉過眉毛,呈在謝玄辰麵前。謝玄辰垂眸看,過了一會,忽然挑了細長細長的一根針出來。


    他手指修長,因為久病,越發瘦的骨節分明。此刻那雙手拈著細長的針,竟然說不出是哪一個更嚇人。


    謝玄辰拿在眼前好好看了一會,比在於常侍麵前,問:「怎麽用的?」


    於常侍身體都開始抖:「奴婢不知。」


    「你也不知道啊。」謝玄辰手指慢慢轉動著細長的針,以一種說笑的口吻道,「我醒來時,問王妃在何處,跪在床前的那個丫鬟說不知道。現在我來看看你們和王妃做什麽,你也說不知道?」


    謝玄辰笑著笑著,忽然語調一變:「你猜那個說不知道的丫鬟,現在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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