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蕪難以形容自己心裏那種怪怪的感覺是什麽,但隱約察覺到,她很希望他那種笑容是對著她,而不是任何人。


    原本隻是一種對文人的憧憬,但自從他處處展現了才能,似乎沒刻意做什麽,族裏氣氛卻有很大的轉變,讓她心悅誠服,到如今已然轉變成她也沒注意到的、含有他意的深刻情感。


    她希望自己能和他口中的萱兒一樣有才華,希望自己能和他談詩論文,受到他的稱讚,更希望自己……配得上他。


    「吟詩作對、琴棋書畫……那很難嗎?」她美目一眯。


    「隻要有心學習,應該不難。」他持平而論。隻不過學到什麽程度,就要看個人的天資與努力了。


    「那好,我明天……不,今天就開始學!」她突然正視他,「我本來是來告訴你,部落裏的人識字讀書,我也要一起學,隻不過我是首領,不能和他們一起,想要你另外找時間指導我,但我現在想的不隻是這樣了。」


    「我要學寫詩,我要學琴棋書畫,你都得教我……」眼珠子轉了一轉,她偏著頭,「寫詩不難吧?是否隻要學會許多字,就能作詩了?」


    「也可以這麽說,若是不在乎境界也不在乎平仄對仗,作詩確實不難。」


    「琴嘛……應該跟我們部落裏的雅托克差不多,看別人彈,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她努力回想著。


    司儒之知道雅托克類似中原的箏,便點點頭,「隻需粗通音律,彈個幾曲應該不成問題。」


    「至於那什麽棋書畫嘛,棋跟搶奪糧食,把它當成打仗,想辦法吃了對方就得了,至於書,識字就行了吧?畫呢,嘿,誰不會畫?」她可是對自己的天賦極有信n^。


    為了不打擊她的自信心,對於她的想像,司儒之也不願直接揭破,何況她說的也不算太過分。「你說的原則上都沒錯……」


    「那就好!」她笑彎了眼,不著痕跡、得意地瞥了眼萱兒的畫像。「一個月夠不夠學會?」


    「一個月?」他笑著搖搖頭,「再怎麽樣,一個月都不可能學會,能識幾個字就很不錯了。何況,這一陣子涼州衛指揮使歐陽僉大人會奉皇命到這裏,檢視族裏學習的成果,我得想一些讓族人能快些學會的東西。」


    「涼州衛歐陽僉大人?」陸蕪眉一皺,「那誰啊?」


    「你不知道他?涼州衛就位在金虎族的北方,不是應該與你們互通聲息,共同抵禦狼族嗎?」他有些吃驚。


    「哪有這回事?」她想也不想地否認,「抵抗狼族,一向都是我們族裏自己來的。」


    想想歐陽僉的為人,司儒之突然領悟過來為什麽涼州衛會視金虎族於無物,忍不住歎氣道:「百姓賦稅,光養些酒囊飯袋!」


    接著,他突然抬起頭看著陸蕪,一個計劃在心中慢慢成形,「陸蕪,既然你想學,我就教你。不過在歐陽僉來之前,我隻教你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她雙手握拳,彷佛下定了決心。


    「對對子。」隻要她能把他教的東西三四成習得,他有把握涼州衛絕不敢再小看金虎族。「對對子隻要會說話、腦筋靈活即可,不需要熟識許多文字,最適合你學。」


    「對對子?」她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想,「不!除了什麽對子,至少也教我彈彈琴吧!這樣我才能很快的學會琴棋書畫,和你談詩論文、相敬如賓啊!」


    「就這麽說定了,我先去準備準備。」話說完,她便急匆匆的離開,個性急躁的她向來急驚風,一刻都等不得,讓司儒之想攔她的話都來不及說就跑得不見蹤影。


    「你……陸、陸蕪……」他啼笑皆非地搖搖頭,「這耐性要能在一個月學起琴棋書畫,也算得上是奇葩了。」


    隻不過,她急著想要和他談詩論文、相敬如賓,又是什麽意思呢?既然陸蕪要他教,那司儒之就教了!


    除了每天教她做對子的方式與技巧,再來就是簡單的琴技。除此之外,司儒之還不忘導正陸蕪的行為,讓她的嗜殺不至於導致金虎族的覆滅。


    她是一個首領,卻不知道如何當一個好首領?他懂得如何當一個好首領,卻不想當首領,如此看起來兩個人可說是一拍即合,他教她如何贏得族人的敬重,陸蕪也很用心的學習。


    隻不過狗改不了吃屎……呃,應該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叫一頭威風的老虎一下子變成吃草的小兔子,怎麽做就怎麽別扭。加上陸蕪急著想將他教的東西一古腦兒學好,性子更加急躁,每回遇到不長眼的族民惹了她,都令她心頭火起想砍人。


    可隻消他瞥一眼,她便由猛虎成了小貓。


    不能砍,不能砍,她每回告誡自己時,臉上的笑容都僵到有些猙獰了。


    不過日日教她的最大好處,就是他懶散的生活得以光明正大的繼續,試問他隻要彈個小段子,她就要練到天荒地老,他隻要出個上對,她就要對到海枯石爛,剩下的時間他要怎麽偷懶,誰管得了他?


    這日,兩個名喚大牛與小牛的侍衛,到首領的居處稟報要事時,突然聽到裏頭傳來刺耳嘈雜的聲音。


    「這啥聲音啊?跟咱捕山豬時的豬叫聲差不多!」大牛覺得耳朵都痛了,大著嗓門忍不住抱怨起來。


    「該不會是首領在裏頭殺山豬吧?這聲音還真難聽。」小牛猜測著,嗓門也不小。


    「在咱首領手中的山豬,還會是活的嗎?真是豬腦袋了你。」大牛賞了小牛一記,「還是在鋸木頭?」


    「哪家的木頭鋸起來這麽大聲,又這麽難聽?」小牛瞪了自己的哥哥一眼,「說是鴨子叫也不像,倒有點像撕麻布袋的聲音……」


    「總不會是首領在唱歌吧?哈哈哈哈哈!」大牛自以為開了個幽默的玩笑,和弟弟一起愣頭愣腦的笑了起來。


    這時那尖銳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回應由兩兄弟身後傳來,「那不是首領唱歌,也不是鴨子,更不是鋸木頭或殺山豬的聲音。」


    「那是什麽?」哈哈笑著的大牛本能地回道。


    「那是本首領我彈琴的聲音。」身後又傳來冷冷的回答。


    兩兄弟頓時一怔,突然背脊竄起一陣寒意,一直涼到了頭頂。他們硬著頭皮往後轉,果然看到沉著臉的陸蕪,手裏還挎著一架立起來幾乎要和她一般高的雅托克。


    「本首領彈琴很難聽嗎,哼哼哼。」她瞪著他們,單手上舉,沉重的雅托克居然輕易的被她舉了起來。


    大小牛兄弟深信自己若再敢說一句,那把琴立刻會像擂城門的大木那樣擂過來,於是整齊地搖起了頭,表情惶恐。


    「你們該死……」


    那琴即將擂過去的前一瞬,又一道溫醇的男聲慵懶地響起——


    「陸蕪,怎麽了?」司儒之麵無表情的望向三人。


    之所以麵無表情,是因為他對於發生什麽事了然於心,他本人今天都已經被陸蕪摧殘一個早上了,若非硬撐著,恐怕他表情會比盛怒的陸蕪還要猙獰。


    陸蕪聽到他的聲音,心頭一動,那表情馬上變得溫和,比春花還要和煦,看得大小牛兩人眼睛都快凸出來。


    她放下手中的凶器……不,是放下手中的琴,淺笑著回頭道:「沒事,我和他們兄弟說話呢。」


    「說什麽呢?」他刻意問。


    她又轉了回去,背對著司儒之以一副夜叉模樣惡狠狠地瞪著兩人,瞪到他們發毛,但她的語調卻是比什麽都溫柔。


    「他們聽到我彈琴,不小心被迷住,站在外頭欣賞呢一.」銳目像看著獵物一般,緊盯著大牛和小牛,「你們說是嗎?」


    「是是是……」兄弟倆點頭如搗蒜,這時候誰都知道否認必死,何必和自己的腦袋過不去。


    「好聽嗎?」她一臉陰狠。


    「好聽,好聽……」大牛都快哭了。


    司儒之哭笑不得,心想嗜殺的她在他麵前既不能殺,又不能凶,給她一個台階下也好。「他們不是你的侍衛嗎?想來除了被你的琴音迷住,應該還有其他事要稟報吧?」


    被他這麽一提醒,陸蕪才沒好氣地瞪著大小牛兩兄弟。「你們有事嗎?」


    「沒有、沒有……」被嚇破膽的小牛先是搖頭,然後被哥哥在後腦勺重重賞了一掌後,突然像是什麽筋接通了,又急忙點頭,「有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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