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應問斬!」歐陽僉表情一肅。


    很好,他就等這麽一個答案。司儒之微微一笑。「那麽,歐陽大人至金虎族,對金虎族的首領出言不遜,又該如何?」


    「什麽首領,我現在還沒有看見人呢!」說到這個他就有氣,明明金虎族的首領早該出來接見,怎麽連個人影都沒有,是否視他為無物?


    司儒之但笑不答,但一直惡狠狠盯著他的陸蕪,卻像是要撲過去咬他一口似的,齜牙咧嘴地一字一字咬牙說道:「意思就是,你,得罪了金虎族的首領,也就是陸蕪本人我!」


    陸蕪?是這胡女?怎麽可能?!


    歐陽僉不由得臉色微變,急忙看向司儒之,想不到後者隻是淡淡點頭,一點也不想替他說話。


    即使自命不凡,但歐陽僉能做到這麽大的官,也不是完全不識時務,自知理虧,他硬扯著臉皮,皮笑肉不笑地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想不到金虎族竟是由女子領導,果然族裏的未來可期,在下初來乍到,相信首領應該不會太為難在下。」


    聽不出他的微諷,陸蕪怒氣稍斂,但對他的仇視可沒減半分。


    「不過,既然首領要接受在下的考校,那是最好,首領該是部落裏文才最高的,相信能讓在下開開眼界。」歐陽僉壓根打心底就瞧不起她,心忖若是能挫挫金虎族首領的銳氣,順便趁機參司儒之一本,自己這一肚子氣也算出了。


    何況他見陸蕪舉止粗魯,言語無狀,連獻媚供娛都聽不懂,九成九也高明不到哪裏去。


    經過這些日子的習字,連司儒之都讚她有天分,陸蕪可是自信滿滿。「你盡量考!」


    就是這句話,讓全族的人捏了把冷汗,尤其是對她那肚子草包知之甚詳的金不換更是驚到快昏倒,忍不住提醒司儒之,「司大人,首領她……她的文才……」


    「放心吧,她是你們的首領,你們要相信她會替金虎族扳回,城的。」


    司儒之說完,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我倒是相當期待,陸蕪會給我們什麽樣的驚喜。」


    對對子,在民間是樂趣,在文人之間,則可視為比較文才的一個方式。誰的用字華美,對仗工整,甚至能在短短幾個字之內引經據典,都可稱為才子。畢竟在短時間內要對得上,除了要有急智,還得飽讀詩書。


    急智陸蕪可能有,但飽讀詩書這一項,若她也夠格的話,那京裏那群寒窗十年赴京趕考的讀書人,可能都要用條衣帶懸梁了。畢竟在司儒之來之前,她真的大字不識一個,如今才過了個把月,司儒之就敢讓她接受大才子歐陽僉的挑戰,究竟有什麽憑恃?


    隻見他如老僧入定,神秘兮兮地笑著,令一群族人冷汗涔涔,不知所措。


    歐陽命起身,沉吟了一下,望見窗外遠處碧綠的青海湖,便刻意賣弄道:「青海逾海青。」


    這對子很簡單,卻也不簡單,除了「青海」與「海青」需為倒反辭外,還指明了青海湖的湖水比真正的海洋還青,有比美之意。


    想不到陸蕪想都不想,指著一旁的小牛道:「小牛比牛小。」


    司儒之教過她做對子,反正字數一樣,詞性相同,聽起來差不多就好,不必管什麽文字優不優美,意境高不高雅,身邊的東西都是素材,想到什麽就盡管說,絕不會錯!


    此對一出,金不換臉都歪了,司儒之立刻別過頭去,他不能在眾人麵前笑出來讓歐陽僉難看,至於其他族人則是大聲歡呼。因為人人都知道,就憑陸蕪那塊料,能做出對子就很不錯了,何況他們也聽不懂歐陽僉和陸蕪那兩句究竟有什麽不同。


    歐陽僉氣得指著她,「你、你……」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事實上她做的對子又有什麽錯?先不論意境,小牛確實比牛還小隻,而且她對得工整,完全無可挑剔。


    擰起眉頭,歐陽僉順了順呼吸,決定出個更難的對子,順便譏諷一下這群化外之民。「山頂有仙,卻為霧.,林中有木,不成材。」


    這句諷刺,換來歐陽僉帶來的幾名親信鼓掌助威,其他人大概隻有司儒之聽得懂——以為山頂有仙人,到了才發現是雲霧一場,以為森林裏都是木頭,結果沒一個能拿來做柴薪的——表麵上意思很簡單,事實上是在諷刺金虎族的人受到的稱讚,如武勇及善戰之類的辭,全如雲霧般虛假;而後那句不成材,更是說金虎族的人個個都是廢材。


    這句話陸蕪聽得霧裏看花,不過結構她卻聽清楚了,思索一陣,看到桌上的烤乳豬,再看到門旁站著一個孕婦,她猛地一擊掌,開心地說道:「屋裏有人,卻是豬,肚中有女,不肖子。」


    這個反擊就明明白白了,隻是恐怕連陸蕪本人都不知道她漂亮打了一仗——屋裏有人卻是豬,就是在諷剌歐陽僉根本就是頭豬,至於後頭那句不肖子,原隻是說那孕婦肚裏若是女兒,當然就不像兒子。原本隻是句廢話,用在此處卻是妙不可言。


    背過臉去的司儒之,肩頭已經開始抽動,好不容易轉回頭,表情卻是憋得五官都皺了起來;金不換倒是幹脆大笑出聲,也帶動著族人一起笑;而歐陽僉的親信中,不知是誰嗤地笑出聲,被狠瞪一眼後,急忙閉嘴。


    歐陽僉氣到胡子都快翹起來,臉色漲紅,一張嘴瞪大眼,好不駭人!


    他有苦說不出,像這樣光明正大的被罵,卻不能反駁,是如何的痛苦啊!


    「哼!窮山惡水,盡出些不文蠻夷!」他忍不住批評。


    「哼!百姓賦稅,光養些酒囊飯袋!」這句話,是司儒之曾說過的,隻是被她記了起來,如今正好現學現賣。


    已經憋到有些中氣不足的司儒之忍不住苦笑,這不是罵到他了嗎?


    但歐陽僉以為她聰明到可以直接對上他的話,更諷刺他這個官有如酒囊飯袋,便大怒反駁,「你說,這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哪個不是化外之民?」


    「我看,大人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哪裏像是朝廷大官?」


    和司儒之比起來,不管是氣度還是外貌,這個歐陽僉可差得遠了。


    「你你你……」歐陽僉都快瘋了,不由得拍桌大喝。


    「大庭廣眾,豈容你有辱斯文!」


    「機會難得,就讓我多罵兩句!」她想都沒想便答。


    正在喝酒壓下笑意的歐陽僉親信倏地噗一聲,將酒全噴了出來,拚命急咳以掩飾笑聲,一旁的司儒之已經受不了了,眼眶都因笑意而濕潤了起來,至於金不換和其他族人,笑聲幾乎快掀了屋頂。


    陸蕪也想不到,她隻是照著司儒之教的方式做對子,簡簡單單就能氣得歐陽僉跳腳,卻又無可奈何,她可樂了。


    「不對了不對了,這是什麽套路,簡直不倫不類!」歐陽僉不想認輸,但事實上麵子早就丟光了,隻是十足的不甘心,自己居然會被一個胡女頂得說不出話來。


    「所謂才高八鬥,不過就這樣嘛。」在陸蕪心中,真正的才子隻有一個人。


    「你!」歐陽僉猛一拂袖,彷佛就要朝她衝過去。


    司儒之此時巧妙地介入兩人之間,他倒不怕歐陽僉對陸蕪如何,卻怕她一個不快就砍了對方,那事情就難辦了。


    何況,此事也該到收尾的時候。


    「不過是簡單的考校,歐陽大人知道陸首領堪稱有程度便成了,中原文化知識博大精深,自然不是一兩個月就能通曉,就算這對子裏有些許……失誤,也無須計較太多。」司儒之緩頰,但誰的對子失誤較多,誰比較計較,大夥兒就心照不宣了。


    有了台階下,歐陽僉連忙臉色一正,順著他的話諷道:「是極是極,不過是能對得上幾個對子,也上不了什麽台麵。」


    「哼,做對子算什麽,姑娘我還能彈曲給你聽呢!」陸蕪莫名其妙壓過了歐陽僉,自信心無限膨脹,忍不住誇口道。


    一群族人聽到此話,自然是起哄加鼓噪,希望首領替他們再下一城,然而聽到此言的司儒之卻臉色一變,略知陸蕪琴藝的金不換則眉頭微皺,至於先前來傳話的大牛與小牛兩兄弟,更是直接砰一聲昏倒,幹脆了事。


    「好,在下就不相信你樣樣精通,就此領教陸首領的琴藝。」歐陽僉氣瘋了,心想隻要她的琴藝出了一點差錯,他便要批她批到當場毀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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