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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婉琬暗地翻了個白眼,微微歎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褚玉瑭這個人的腦子究竟是什麽構造, 為什麽總是會從不同尋常的角度去理解別人的話。但她也說不上這是好是壞,也許見慣了官場裏那些阿諛奉迎,世家子弟間的客套寒暄, 一切都是有板有眼, 但全都是套路。那些話無論是從誰的口中說出來, 都是一樣的意思。這也就失去了語言的魅力, 如今突然來了個褚玉瑭, 倒是讓生活有了點不一樣。


    “夫君,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其實府裏的每個人都很好,隻怪我這不爭氣的身體, 偏是得了這莫名其妙的病, 害得所有人都要為我操心。”施婉琬說著說著,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臉色也跟著黯淡了下來。


    這番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褚玉瑭於心不忍, 連忙安慰施婉琬, 說:“其實你也不必這樣, 我已經向大夫打聽過了, 你的病正在痊愈。你要有信心, 再過段時間, 這病就會徹底好了。”


    施婉琬聞言一愣,稍稍調整了情緒。她一時間也猜不出褚玉瑭主動打聽自己病情的原因,隻得若無其事地輕聲問:“噢?夫君還問了大夫?”


    褚玉瑭坦然地點頭,道:“是啊,今日正好他也前去向嶽父稟報你昨夜的身體狀況。事後我特地拉住他多問了幾句。”


    施婉琬的臉色有些僵硬,但仍然沒有表露出什麽情緒。她沉默了一陣,接著說:“那,婉琬多謝夫君的關心了。我也希望這病能早日好起來,免得要委屈你夜夜睡在外間。”


    這話一說,褚玉瑭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她正苦於不知該如何開口商議日後的休息之處,難過的是自己果然被安排在那又窄又硬的貴妃榻之上。


    “夫君可是不願意?其實我也知道的,這樣的確是委屈了你。隻是我這身體,實在是不爭氣。要是你真地不願意,我可以為你安排通房丫頭。”施婉琬見褚玉瑭略帶糾結的臉一直半低著,猜出八成是對她的這個安排不太滿意。


    通房丫頭?褚玉瑭連忙擺手拒絕,難道她像是一個色、中餓鬼嗎?莫說她是女子之身,絕對不是一個見色起意的風流之徒,就算是她是男子,也絕對做不出在新婚的第二日就因為妻子患病而另尋新歡。


    “娘子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覺得委屈!我是。。。嗯我是怕我睡在這裏,影響你休息,耽誤你養病。至於其他女人,嗬嗬我不需要,一點都不需要!”褚玉瑭生怕施婉琬以為她剛才的拒絕是客氣,著急找尋理由往施婉琬的養病上麵靠。


    施婉琬的眼底隱隱閃動著淺笑,但褚玉瑭卻還不足以看出。隻見她帶著理解性的語氣又說:“夫君別那麽緊張解釋,我不過是隨口提議罷了。其實我心裏是相信你的,知道你絕不會是一個不講情義的人。既然夫君不需要其他人伺候,那就與我一同在這裏,等我的病好了,我們再商議往後的事情。不知你意下如何?”


    與剛才聽到這話時相比,現在褚玉瑭竟覺得這是個絕妙的選擇。除了這貴妃榻,她已經哪裏都不想去了。其實除了小些,也沒別的什麽不好。


    “那夫君你先午休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要離開一會。”


    安撫好了褚玉瑭,施婉琬就領著積雲和飛霞離開了自己的別院。隻不過她去的也不是什麽別處,更不是出門外出,她領著兩個貼身丫鬟來到了相府已故女主人信夫人生前所住的地方。


    “小姐,夫人若是知道你成親了,一定會很欣慰很高興的。”積雲怕小姐觸景生情,開口打破了房內的沉寂。


    飛霞一個眼刀飛了過去,示意積雲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可是積雲似乎沒有領會到飛霞的意思,回瞪了她一眼,接著說道:“不過小姐,你也不要總是沉溺於過去的記憶中。其實老爺和夫人,啊不,和繼夫人,對你還是很關心的。”


    施婉琬輕輕撫摸著房中的物什。這裏雖然已經空置許久,但因著施婉琬的緣故,丞相一直暗地裏讓管家好生料理著,故而這裏並沒有因為長久無人居住而變得髒亂和破舊。


    “積雲,別說了!”飛霞見眼神暗示還是無法阻止積雲的碎嘴,隻得低聲喝她。


    “飛霞,其實積雲說得也沒錯。這裏就是我舊時的記憶,可我卻始終不願意放下。”施婉琬緩緩落座,若有所思地撫摸著光亮的扶手。


    “隻不過,我這個親,若是娘泉下有知,恐怕會更加不放心吧。”不知是想起了什麽,施婉琬的嘴角竟勾了起來。


    這下可將積雲和飛霞給驚到了。莫說小姐多久沒有主動地笑了,更別說是在夫人的這間屋裏了。看來這樁婚事或許真的可能成為小姐心病的轉機。


    “飛霞,我也正想問問你,你究竟是從哪裏給我挑了這麽一個與眾不同的夫君來的?”施婉琬收起剛才的淺笑,恢複冷靜。將與眾不同四個字說得格外清晰。


    飛霞一頓,這兩天一直都在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以為昨晚那關過了,小姐就不會再追究了。可是小姐終究是小姐,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才是。隻是她也覺得有點委屈,明明那天在繡樓前,一群人中,姑爺是那樣的與眾不同。


    對了!就是因為姑爺的與眾不同,才會讓她鎖定目標。想明白答案的她終於可以鬆口氣,坦誠回答:“小姐,其實真地不能怪我。那日裏姑爺就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我在人群中找了一會兒就將目光鎖定在她身上了。要怪,也就隻能怪當日的那群候選之徒太過平庸了。”


    施婉琬輕輕嗯了一聲,又問:“那姑爺是如何的與眾不同呢?”


    飛霞格外認真又篤定地說:“這個人的脾氣特別好,好像對誰都客客氣氣,和和氣氣的。當時我就想,長得也挺好看的,脾氣還那麽好,到時候肯定乖乖地被小姐折磨。啊不是!是被小姐好好管教。”


    積雲在旁邊悄悄向飛霞豎了個大拇指。其實她也覺得姑爺的脾氣好,昨夜裏她跟飛霞這樣把姑爺扛到了小姐房裏,也不見有事後追究,更別說是責罰了。其實她覺得姑爺挺可愛的,尤其是昨晚知道誤解了自己的話後,不由分說地就把藥給喝光了,別提多有趣了。


    施婉琬聽飛霞這麽一說,聯想起褚玉瑭的樣子,竟也有些忍俊不禁。


    “那小姐,你真打算病好了以後跟姑爺同、房啊?不然你們一直這樣住著也不方便啊。”積雲見施婉琬的心情放鬆了許多,便試探地問道。


    施婉琬想都沒想,答道:“絕對不可能。”


    “那你總有病好的一天啊。”積雲塌下臉,小姐的意思就是要繼續演戲,這可苦了她和飛霞了。


    “要是我病好了,那到時候就換姑爺生病好了。”


    褚玉瑭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在相府過幾天安生日子,等熟悉了環境,和嶽父大人熟絡之後就找機會跟他坦白身世,求他替自己做主,回江南保住產業。隻是她沒想到,自己不太好的睡相,提前出賣了她。


    因著天氣漸漸轉暖,施婉琬又向來淺眠,夜裏多了個人在房裏,終究有些不太習慣。夜深睡不著就打算出去走走,沒想到竟看見半掛在榻邊的褚玉瑭,看樣子岌岌可危,下一刻就要掉在地上。


    快步上前,她想要伸手把褚玉瑭給扶正,可是手伸到一半就猶豫了。終究是男女有別,自己和褚玉瑭也不過成親幾日,這樣親近恐怕不妥。


    卻不料踟躕間,褚玉瑭一個回身,又穩穩當當地滾回了榻上,令施婉琬虛驚一場。隻是當她的目光從褚玉瑭臉上遊移到她脖子時,透著月光,總覺得有些異常。不知為何,施婉琬往前湊近了些,仔細一瞧,卻讓她凝注了呼吸。


    半晌,她才沉聲歎道:“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女子。”


    褚玉瑭渾然不覺,月光下她睡著的臉,不時有些抽動,不知是夢到了什麽。施婉琬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又轉回了自己的床邊。


    積雲端了洗臉水進來,見小姐隻是簡單披了件外袍坐在梳妝桌前發呆,不解地問:“小姐,今日怎麽起得如此早?”


    “嗯,天亮得早,睡不著了。”施婉琬並不打算透露自己昨夜的發現。


    “那今日還是老規矩嗎?”積雲將溫熱的麵巾遞過去。


    所謂老規矩就是指施婉琬起得早,卻不得不繼續裝病,隻能悶在房中由積雲跟飛霞兩個人陪同,外人不得打擾,以防被人撞破。


    “現在多了個褚玉瑭,恐怕今後這老規矩都難以為繼了。”施婉琬現在對褚玉瑭的動機多留了個心眼,不再將她當做最初的文弱書生對待了。女扮男裝不說,竟敢公然參加相府招親大賽,這份膽識倒也讓施婉琬刮目相看。


    “嗯,的確是有些麻煩。可是小姐,你和姑爺住在一間房間裏,遲早有一日會被發現的啊。”


    這也是施婉琬擔心的事,要是她為了逃避太子選妃而裝病的事情被揭發,不僅僅是她個人,整個丞相府都會被牽連,說得重了就是欺君大罪。可是她實在不願意因為容貌出眾就被家族當做貢品送到那個她根本就看不入眼的太子麵前,才不得不作出這冒險的舉動。都走到這一步了,絕對不可能因為褚玉瑭這個人,而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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