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聽完事情始末,喬覓轉頭看向一臉震驚的薑故平,問:“薑醫生,你還有問題要問嗎?”聽到楊超義在醫院的所作所為,薑故平是真心受到打擊,他既同情可憐楊超義的愛而不得,卻又憤怒那泯滅人性的行為,他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輕輕搖頭,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喬覓點頭,跟匕首精神交流了一會,正準備動手超度秦心甜,這女鬼突然一個瞬身出現在薑故平身前,兩張臉的距離還沒有一指節。薑故平瞪圓眼睛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臉,心髒一突差點跳出喉嚨,在那雙爆突的眼球注視下,他連呼吸都忘記了。[薑?]女鬼似乎疑惑,又似乎激動:[薑建國是你什麽人?]薑故平暫時忘記恐懼,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呃,是我爺爺,你認識他?”女鬼突然咧著嘴笑開了,嘴角高高翹起到耳後,半個腦袋瓜子像是隨時會因為這笑容而掉下來。它緩緩地飄開,原本已經很糟糕的臉因為喜悅而更顯詭譎可怖,它卻不自知,隻顧著瞪住喬覓,忘情地追問:[你跟姓薑的在一起,你跟薑建國的孫子在一起,那麽……那女人沒有跟喬澤民在一起咯?]‘那女人’估計就是指甄茹雨,喬覓的母親,喬覓與薑故平不禁互覷一眼。“不。”薑故平好心地給女鬼解惑:“呃,她沒有跟我爸在一起。”原以為女鬼會激動,然而它卻沒有,隻是嘴角緩緩垂落,爆突的眼珠子因為困惑而顯得呆滯,它微微歪著腦袋,猶如稚兒表達困惑的可愛動作讓它演澤出來隻有驚嚇和吊詭,然而薑故平沒有被它這個模樣嚇到卻被它接續的話嚇懵了。[有你爸什麽事?]黑犬沉默到這時候,終於揚高眉毛,指腹摩著下巴的須根,大膽地猜測:[難道……跟甄茹雨有奸情的……是你爺爺?][甄茹雨?不對,她叫甄茹雲。]女鬼並不知甄茹雨冒充甄茹雲的事情,會這樣誤解也是理所當然,而它的反應印證了黑犬的猜測,這已經足夠把薑故平的心推落穀底。[擦!那喬覓不就是你叔叔?!]沒有幸災樂禍,完完全全的驚詫,黑犬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默默瞥向麵如死灰的薑故平。薑故平本以為喬覓是自己的親兄弟,這已經夠打擊,卻不料永遠沒有最打擊,隻有更打擊,自己所愛的人輩份竟比自己高上一階……要叫叔叔?“不!不!我……我什麽都不知道。”薑故平捂住耳朵選擇逃避,突然感覺肩上被輕拍,他回過臉看向心愛的人溫柔的笑臉,不禁又輕輕鬆開雙手:“喬……覓……我……”喬覓淡笑:“薑醫生,你別擔心,不管我是誰的兒子我都不準備認祖歸宗,沒關係的,你不用叫我叔叔。”說罷,喬覓麵向欣喜若狂的女鬼,想了想,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沒有把喬澤民為了他……正確該說是為了甄茹雨的孩子而把性命都貢獻掉的事實說出來:“那麽,你現在能讓我超度了吧?”薑故平石化了,因為某人僅僅起反作用的安慰。黑犬拍了拍薑故平的肩膀,遞上香煙:[來一根?]薑故平傻傻地抽出一根,傻傻地叼上,傻傻地就著黑犬指上的火炎點煙,傻傻地抽了一口,尼古丁折騰肺部的感覺卻無法抽離沮喪頹敗的鬱結心情。甄茹雲早年透過同學會得知喬澤民的死訊亦因此而拒絕再與舊同學聯係,但它未曾詳細了解喬澤民死亡的真相,如今以為甄茹雨和喬澤民沒有在一起,一心隻盼望著盡快與喬澤民在地府相聚的它甚至沒有考慮輪回等情況,所以十分配合喬覓這個生手的超度。喬覓慢條斯理地逐一做齊各個步驟,哪怕女鬼有半分不願意也有千百種方法逃脫,最終還是成功超度,隻見女鬼一洗可怖麵貌,猶如少女懷春般含羞帶怯地化做一道白光,消失了。同時一股詭譎的穿透感驟然襲來,幾人麵麵相覷。喬覓掏出手機來瞧了一眼,發現信號恢複了:“黑犬,結界應該沒有了。”黑犬點點頭,估摸剛才的感受就是結界解除的表現:[嗯,那就先離開,這裏得讓姓謝的條子好好打點,也讓薛思商處理一下,不然惹來天師協會那群老不死的誤會就很麻煩。]“嗯,我給他們去電話。”喬覓邊按鍵邊牽住孟靖源跟在黑犬身後往外走,薑故平依然顯得失魂落魄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他們剛才走到客廳。[喂?!喬覓,聽說你們去楊超義那了?!趕快離開!]謝銳堂先聲奪人,透過電話傳來的聲音顯得格外焦急。“怎麽了?”喬覓不解。一行人才剛剛跨出大門,叮地一聲提示音,電梯門打開,裏頭有幾個人錯愕地看著這一地屍骸還有滿身鮮血站在屍堆中間的幾人,最後視線落在因為打鬥而衣不蔽體的孟靖源身上。妖化後的孟靖源外表可突兀,把那些人嚇得夠嗆的,齊刷刷地拔出手槍瞄準喬覓等人。“不……不準動!”[剛才都打不通你們的手機,楊超義那邊出事了,有人報警說那裏死了好多人,局裏派了人過去,你們小心被盯上。]謝銳堂不知那頭的情況,仍舊焦急地說明。[嘖。]黑犬身子一晃就幻化成一陣黑霧,瞬間晃過去就準備弄昏這些便衣。黑犬的行動無疑撩撥到這些凡人緊崩的神經,就那0.1秒的功夫,一名精神極度緊張的便衣勾下了扳機。砰——喬覓隻覺劇痛襲來,耳邊聽到孟靖源的怒吼和薑故平的驚呼,意識迅速陷入混沌,待再一次清明起來,他已經不在楊超義家門前,也不在醫院,而是在一條渾濁的河邊。他從一片鮮紅如血的花海中坐起身來,蹬開要把自己拖落河內的無數隻手,把已經浸入血黃色河水中的半截身拖回岸邊,抖了抖濕漉漉的褲管,無視河水中一張又一張不甘和怨恨的臉龐,東張西望打量陌生環境。靠岸邊有一張竹伐,伐上有一個人拄著竹篙朝他招手,他走了過去,那雙渾濁的眼睛上下量了他一番,甕聲甕氣地說:[上來吧,渡你過河。]喬覓沒有上伐,反過來打量這身穿古式單衣骨瘦如柴的老人:“老人家,這是哪裏?”老人毫不意外這個疑問,答道:[忘川河畔。]喬覓點點頭,這個答案和自己估計的差不多,不過:“那不是要過奈何橋嗎?你幹嘛在這裏渡人?”老人怔了怔,挺意外這個問題:[你變多話了。]“我不認識你。”喬覓陳述。老人木然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變化,或許他在這裏待得太久,已經麻木了。[不是每個人都能走奈何橋,都是我載你渡的忘川。]喬覓點頭:“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現在還不能過去。”[……你早該過去了。]喬覓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側身指往身後:“我往回走成不成?”[為什麽還要回去?你不是說過,每一世都希望早點過去嗎……啊,我錯認了。]老人話鋒突地一轉,目光透過喬覓身側望了過去。喬覓回過臉,看到身後的白衣人,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正帶著哀戚麵向他——白巫。“咦?!”喬覓曾經與這個過去的自己在時空交錯的時候有過一麵之緣,想不到還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不禁有些混亂:“你不是我嗎?”白巫沒有回話,隻牽住他走向老人:[走吧,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