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的案子,大理寺已經破了,誣告你爹的是國子監監丞,貪墨銀兩的也是他。」


    徐幼寧並不意外這個結果。


    爹爹徐啟平為人古板,性子倔強,與同僚相處並不好,但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章法,絕不會做貪墨之事。


    「多謝太子殿下。」


    太子淡淡道:「舉手之勞。」


    他的舉手之勞,卻決定了徐家人的命運。


    他察覺到徐幼寧低垂的眸光,緩緩道:「你有話?」


    徐幼寧的確有話要問,隻是她不敢說。


    「但說無妨,赦你無罪。」


    君無戲言,他既許諾無罪,應當能說話算數。


    「殿下,民女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貴妃娘娘會讓我來……當差?」


    「你知道青玄子嗎?」


    「知道,我去青玄子大師的玄天觀上過香。」青玄子是南唐的國師,還是當今聖上在道家的師兄,因此他的玄天觀香火極為旺盛。


    「你求的什麽願?」


    徐幼寧臉一紅。


    她在玄天觀是替衛承遠許的願望,希望他今年會試能夠高中。


    太子見她垂眸:「不想說不說便是。」


    「不是不想說,」徐幼寧怕惹怒他,慌忙解釋道,「是替家人許的,還有一些我的私心,不足掛齒。」


    太子頷首,不在拘泥此節,繼續說,「青玄子為孤卜了一卦,獻給父皇,說孤的命中注定有一困厄,需要你來化解。」


    「我?陛下知道我?」


    徐幼寧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知道你的存在,不過,是先知道了你的生辰八字,然後才知道你的。當然,你進東宮的事,是母妃的意思,父皇是事後從知曉的。」準確的說,慧貴妃得到徐幼寧懷有身孕的消息後,立即去乾清宮報了喜。


    自己這事,居然連皇上都知道,徐幼寧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太子看著她的神色,眸光一動:「你不信?」


    徐幼寧未置可否,收回飄忽的目光,朝太子淺淺一笑,沒有說話,隻搖了搖頭。


    「為何?」太子忽然起了好奇心。


    他對徐幼寧沒有什麽惡感,當然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好感。


    在他眼中,徐幼寧除了門戶低一些,和他素日見過的官家姑娘們應當差不離,素日賞花遊園,念書也偏好詩詞歌賦。更何況徐幼寧長了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雖然說有十八歲,可一雙眼睛異常清澈明晰,好似……嬰童的眸光一樣清亮。


    徐幼寧沒料到太子會追問,她隻好道:「民女無知,隻是覺得青玄子大師當是卜算錯了,困厄二字,應該是說的民女,而不是殿下。」


    太子何等聰慧,自是聽出了她話中的意味。


    他那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忽然起一絲波瀾。


    今日叫徐幼寧過來,本來隻是想打個招呼,叮嚀幾句,畢竟她腹中孩兒幹係重大。實沒有料到這個出身不起眼、樣貌不起眼的徐幼寧能說出這樣的話。


    母妃和王公公都說她單純簡單,如今見來,此話雖不假,但她並不愚笨,甚至比許多人都要通透的。


    「在孤看來,你的困厄輕易可解,孤的困厄很難解脫。」太子道,「但對你而言,你的困厄很難自解,孤的困厄卻輕而易舉。」


    所以呢?


    他們應該互相幫助互相脫困?


    不過,這樣想,總覺得怪怪的,說得像是她跟太子互相需要,密不可分似的。


    「怎麽了?」太子察覺到了徐幼寧異樣,詢問道。


    「民女無事。」徐幼寧輕輕抿了唇,端起花露飲了一口。


    太子亦是點到即止,收斂了眼神,複又恢複自矜。


    「這些都是閑話,今日找你過來,是要跟你談一談名分的事。」


    名分?


    徐幼寧詫異道:「當初王公公都說過了。」在徐家的時候王福元就說了,後來在慧貴妃那裏又說了一次。


    「他怎麽同你說的?」


    「王公公說,我隻是伺候殿下的人,沒有名分。」


    太子眉梢一挑:「他這麽跟你說,你家裏人都答應了?」


    他的目光淩冽,仿佛照見了徐幼寧心裏不願碰觸的陰暗。


    徐幼寧的嘴唇抿得更緊了,過了一會兒,方才道:「殿下肯救我爹爹,已經是天恩,民女並無怨言。」


    太子淡淡道:「母妃有母妃的考量,如今你既進了東宮,便是由孤做主。」


    他給自己做主?


    太子看著徐幼寧詫異地眼神,眸光微微一眯:「你這個反應,莫非是不想要孤的名分?」


    「民女不是……隻是……這與之前說的不一樣,實在太過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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