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沒有太多的掙紮就簽下了「喪權辱國」的條款,除了把手機號碼送上之外,還加了每天下班打電話給他報平安的附約,甚至在兩人吃完早餐,散步回家的路上,他提起了他每天晨跑的習慣,並邀她一起加入慢跑的行列,打包票會教導她跑步的樂趣,而她則不疑有他的答應了每周二、四、六、日的慢跑之約。


    直到各自回家準備上班時,蔣立亭才驚覺不對勁。


    「天哪!我明明討厭死跑步了,一周兩次已經是極限,頂多操場跑個三圈就回家,我竟然答應跟殷嶽一周跑四天?!」一想到殷嶽壓著她收操的凶狠,蔣立亭臉就飯了起來。


    「我是不是被騙了?」她歪著頭細想過程,怎麽想都不對勁。「我不是想躲他嗎?為什麽連手機號碼都告訴他了?奇怪唉……」


    她怎麽想都不明白,自己幹麽那麽聽殷嶽的話?


    蔣立亭走進浴室,打算洗掉一身的汗臭味,此時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殷嶽的電話號碼,她接了起來。


    「亭亭,你幾點上班?」


    「十點啊。」


    「我順路,送你去,九點半我車會停在家門口,你直接上車。」


    「喔,好。」


    直到掛上電話,蔣立亭才又後知後覺的想到……咦?!為什麽她又答應讓殷嶽接送了?


    「奇怪,他照顧鄰居的方式怎麽這麽像牢頭啊?」她皺眉,歎了口氣,想想他也不是什麽壞人,也就沒有太多掙紮,欣然接受。


    這遲鈍的女人一點也沒有懷疑殷嶽別有居心。


    如果提到殷嶽這個人,蔣立亭立刻聯想到的,其實並非他們是老鄰居,而是這家夥是哥哥的同學,哥哥唯一認同的對手。


    可她從來不知道,「物以類聚」這樣的戲碼會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上演。


    如果說她哥哥蔣禦文是個控製狂,那麽,本質上一樣是控製狂的殷嶽,比她溫和的哥哥還要強硬一點。


    「幾點下班?六點?我今天沒辦法太早回家,你一個人回去太危險,我去你公司接你過來,等我忙完再一起回去。」


    傍晚的時候,蔣立亭接到殷嶽這麽一通查勤的電話。


    「我回家時天都還沒黑呢,我買晚餐回家吃,直接開保全係統,這樣就安全了。」她覺得這樣很麻煩人家,於是婉拒。


    誰知道殷嶽一點也不聽她的話。


    「我六點到。」說完,他直接掛掉電話。


    她看著手機發了好久的呆後,歎了一口氣道:「真是可怕的執行主義者啊......」


    她錯了,殷嶽不隻是比哥哥強硬一點,是非常多點!


    他的執行力不隻是針對她一個人在家、安全有疑慮這點上,像是他約她早起慢跑,就完全不允許她偷獺找藉口躲掉,時間到,一定會叫她起床。


    「什麽可怕的執行主義者?」梅紗進辦公室時正好聽見好友的自言自語,好奇地問。


    「……殷嶽啦。」蔣立亭跟她之間沒有秘密,老實招認。「我今天六點下班,可殷嶽覺得我會打開家門讓壞人進我家,因此堅持六點來接我,好跟他一起忙到他可以回家的時間。」


    「是……喔。」梅紗的表情非常詭異,頓了一會,下了個爛評語,「真是好鄰居。」


    「什麽好鄰居?!」蔣立亭像被踩到痛腳般跳了起來。「你知道嗎?我最恨跑步了,周二和周四跑我就認了,為什麽連假日都不讓我睡覺,一定要跑步?!隻要不下雨,就會叫我起床慢跑,六點!六點耶!」不能睡到九點,痛苦死了!


    「而且他很龜毛,暖身操要怎樣做,收操又該怎樣的,逼我一定要照做!」蔣立亭一抱怨起來就沒完沒了。


    「管得比我哥還要多,連我每天幾點下班他都一定要知道,還會控製我的行程耶!」她火力全開的抨擊殷嶽的惡勢力。「我又不是小朋友!」


    梅紗看著好友暴走,最後表情一斂,問了一個很重要的間題,「要我幫你把他趕走嗎?」這種事情她很常做,亭亭不善於拒絕別人,因此對於自已不想要的追求者,會委托她當壞人。


    「不要!」蔣立亭的反應很快,直接拒絕了。


    「喔?」梅紗臉上浮上一抹壞笑,但很快的壓抑下來,佯裝正經的表情問:「為什麽?」神情完全沒有任何八卦的味道,演技十分自然。


    為什麽?蔣立亭被問倒了。


    腦中浮現的是這陣子以來,殷嶽送她回家之後,獨自將車開進車庫的畫麵。


    他們會在各自家門前揮手道別,而他直到看見她進家門,家中點亮了燈,才會回到自己的家。她則在設定完保全係統後,站在落地窗前看向殷嶽家。


    他一個人住在那棟日式平房,她注意到那個家不常開燈,總是幽幽暗暗的,常常一整個晚上都不會看見房子透出燈光,這個景象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總是一個人,很寂寞的樣子。」蔣立亭衝口而出。也許,他隻是要人陪伴,想要有一個可以關心照顧的對象。「他不會害我。」不知為何,她有這樣的直覺,雖然平時殷嶽很強勢,不過他並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於是她想開了,「他一個人,我也一個人,爸媽都不在身邊,互相照應一下,ok啦!」


    「幹麽說得這麽可憐,你還有我啊!」梅紗豪爽的摟著她的肩。「你才不是一個人!」


    「……可是你也有你的夜生活啊。」蔣立亭說話的語氣好不哀怨。


    「我哪來的夜生活?你亂講!」梅紗反駁。


    「誰教你有時候會找不到人!」蔣立亭指控。


    「我睡著了沒接到電話嘛!」她喊冤的反應很激烈,「我哪來的夜生活,我沒有」


    「好啦好啦,開你玩笑,幹麽這麽激動?啊,殷嶽到了,我先走咯。」蔣立亭跟好友打鬧之際,一接到殷嶽的電話,立刻朝好友揮揮手,轉身離開。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離開後,麵對她總是笑盈盈的梅紗,笑容倏地斂起,開始深思了起來……


    蔣立亭飛快地脫下廚師袍離開工作室,搭著電梯來到一樓大廳,殷嶽正倚在門口等她。


    才要往他走去,蔣立亭卻被熟人攔住。


    「嘿,蔣小姐。」一個年紀在三十歲上下,文質彬彬,笑起來和煦溫柔的男子叫住了她。「這麽巧,你下班了?」


    「李先生,你好。」蔣立亭一認出對方,立刻熱絡地打招呼。


    李國澤,駐台的外商公司ceo,是梅家美宴的主顧客之一,每個月都會來光顧訂席,是個對美食有極度要求的客戶,但也是出手大方的好客人,預算總是開古寧。


    「我才剛從巴黎出差回來,帶了一些伴手禮,有一家馬卡龍做得不錯,所以帶來給你嚐嚐,我很期待下個月招待總公司主管的宴席上,你能做出讓我驚豔的馬卡龍。」李國澤搖晃手中精致的手提袋。「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跟你一起品嚐?」


    「亭亭。」殷嶽原本在看手機簡訊,一抬頭,就看見她在跟別人說話,還是個男人,於是他非常沒禮貌的打斷了,反正他這張臉就寫著「我是壞人」。


    「啊,等我一下。」她先對殷嶽說了聲,才轉頭對李國澤露出歉意的笑,「抱歉,李先生,我今天有事。」


    其實沒有什麽事,但她就是下意識的拒絕客戶非公事上的邀約。


    「沒關係,你忙吧,這份馬卡龍就當作我的投資,相信你可以做出讓我滿意的成品。」李國澤風度翩翩地微笑,將伴手禮送給她。


    「謝謝,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定會做出讓你讚不絕口的馬卡龍。」蔣立亭自然是抱著虔誠的心接下這份禮物,並目送客戶進電梯。


    電梯門一闔上,她立刻回頭,而殷嶽已經不在大廳門口,而是已經直接走到她身後。


    「他是誰?」


    他輕描淡寫地詢間,聽起來沒什麽,可她就是感受得到他語氣中隱藏的火藥味。


    「客戶。」簡單兩個字。


    「就這樣?」殷嶽挑眉問。


    不然呢?蔣立亭看他對這答案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努力思索著交代李國澤身分。


    「好客戶。」她想半天,結果隻在客戶前麵加了個形容詞。


    殷嶽眼底浮現一抹笑意。「那我問你,我是誰?」


    「殷嶽。」這什麽問題,當她是學認人的小嬰兒嗎?


    「然後呢?」


    「小時候說長大—」要我當他新娘子的人……哇啊!她為什麽會先想到這一個?她腦子怎麽了?!應該是「愛欺負弱小的惡勢力,管得比我哥還多的控製狂」才對啊!


    「說長大怎樣?」這下笑意不隻在眼底,他連嘴角都上揚了。


    「忘了。」拜托,快相信她吧,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瞎到爆的說詞。


    「那想起來馬上告訴我。」看穿她的困窘,他沒有窮追猛打。「我工作的地方有點亂,不過你可以找個地方休息,看看電視什麽的。」語調聽起來心情大好。


    蔣立亭不是很懂為什麽他突然心情好了起來,不過直覺告訴她—不要間,很恐怖。


    老實說,殷嶽的工作是什麽,蔣立亭沒有問過,隻知道這人比她還要忙。直到坐上他的藍寶堅尼來到市中心,進了一間落地窗全部都還貼著膠紙的店麵,她才知道他開了一家店……


    很大的一家店。


    引擎聲呼嘯,開進了敞開的大門,跑車駛上坡道,開進店內,停在明亮的磁磚地板上。


    「嶽哥!」


    看不出是什麽店麵,但裏頭有幾個大男孩正忙碌著,看見殷嶽的座車立刻上前來打招呼。


    殷嶽下了車,馬上有人向他詢問事情。


    「嶽哥,義大利那批貨還在海關那扣著,不讓我領,要我補交一堆我看不懂的資料。」一個大男孩垮著臉求救。


    「你別去了,叫阿徹去。」殷嶽很快的指派人手,那人聞言立刻通知轉手負責的人。


    「嶽哥,印刷廠那裏送樣品來了,要你去驗收一下。」


    殷嶽身邊圍著一堆人向他報告事情,他一邊下達指令,一邊走向副駕駛座,打開車門。


    「這種事情還要來問我?我怎麽放心把這家店交給你們?」他口吻嚴厲的責備幾個處理不當的員工。「亭亭,下來,小心點。」轉頭卻是語氣溫和,並牽著一個怯生生的女人下車。


    原本有點吵的室內,因為這出乎意料的發展瞬間轉為沉靜。


    蔣立亭一下車,還來不及細看殷嶽的店麵,就立刻接收到四麵八方投射來的震驚眼神,像見鬼了似的。


    「嗨,打擾了。」她覺得很尷尬,但還是笑了一下,禮貌的開口打招呼。


    「是活的……」有人倒吸口氣。


    「女的!」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但在殷嶽一個咳嗽聲示警之下,全都立刻閉嘴。


    細長的眼睛緩緩掃過在場的男孩們,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待確認每一個人都接收到他「禁止亂講話」的威脅後,殷嶽這才回頭對蔣立亭說:「我辦公室在裏麵,你在裏頭等我,有事叫就這些小子去幫你做。」


    他親自領她到辦公室—店內唯一打理好的地方。


    辦公室不算小,除了一張大辦公桌之外,還有一組寬敞的會客抄發,而四周的牆上掛滿了相框。


    「你自己隨意,電腦、電視你都可以使用,有什麽事情就叫我,我在後麵。」殷嶽調整了空調,從小冰箱中取出飲料,知道她還沒吃晚餐,立刻派人去買了便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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