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她吃了大半盒便當,期間不時有人來敲門請示他前去處理事情,而他本人則在問了她三次「還缺什麽嗎」,確定她不缺了才離開。


    蔣立亭待在他的辦公室吹著冷氣,眼前四十八寸的電漿電視正播放著晚間新聞,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頭。


    她放下吃不完的飯盒,跑到掛滿照片的牆麵前,好奇的看著,隻見照片中的殷嶽穿著賽車服倚著賽車,還有一些照片中出現了超過十輛的超級跑車,而他則是群體合照中的其中一人。


    這下她更好奇殷嶽的店到底是做什麽的了。


    他好忙,不時在處理事情,還要盯著那群愛玩鬧的員工們,而他的辦公桌上,除了她沒吃完的便當之外,還有一盒冷掉的便當。


    「這人……盯我盯很緊,自己卻犯規啊!」蔣立亭抱怨了一下。


    眼睛不自覺的掃向玻璃窗,從這麵玻璃可以看見外頭的情況。


    這一抬眼,就發現自己對上好幾雙跟她一樣好奇的眼睛,那些大男孩手裏忙著,眼睛卻全都看向她,視線相對,大家皆是一愣。


    有人立刻撇過頭不再多看,也有人大著膽子繼續看,更有人不要命了的對蔣立亭笑,朝她揮揮手,嘴裏不知道說了什麽,引起旁人一陣大笑。


    因為隔音太好,以至於蔣立亭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但她很好奇,於是打開門,探出頭來問:「我可以請問是什麽事情那麽好笑嗎?」


    眾人哪敢再笑。「沒有!」


    但有個較年輕不懂事的笑說:「我們在叫你大……唔!」他話未說完立刻被搗住嘴。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怪異,蔣立亭不解,直到她感覺到熟悉的壓迫感,以及重重的咳嗽聲……她立刻往那壓力來源望去,是殷嶽。


    「吃完了?」他問,一臉懷疑。


    「吃飽了。」蔣立亭報告牢頭。


    「無聊?好奇?」他看她眼睛不時在店裏張望,想她應該是好奇,便解釋道:「我最近新開了家店,現在還沒有整理好,過兩周開幕酒會再請你來幫忙。我現在要回一些電話,你可以在店裏走一走,小心別被地上的零件絆倒。阿徹。」他朝人群中一喊。


    「是,嶽哥。」那是一個個頭稍微比蔣立亭高一點點,口音帶著腔調的年輕人,笑起來會露出兩顆虎牙,很可愛。


    「這是蔣小姐,帶她四處繞一繞,注意,小心點。」殷嶽交代著,接著用日文說了一句話,讓阿徹斂起笑容,正色用日文回應。


    原來阿徹是日本人!蔣立亭點了點頭,同時發現殷嶽日文非常好,也對,他媽媽是日本人嘛。


    「嶽哥在日本、大陸、韓國都有店麵,這家店是嶽哥的第五家分店。」阿徹口音雖帶著腔調,可中文非常流利,他接著自我介紹,「我叫阿徹,是日本人,十八歲就跟著嶽哥,至今五年了。」


    「你好。」蔣立亭理解地點頭,隨著阿徹帶她參觀這間店。


    偌大的場地空間,照明明亮,分隔出兩大區塊,較小的那一個區域大門完全敞開,就像是車廠的門麵,車子可以直接開進來,經過內部的通道直接到後方,那裏是洗車打蠟保養廠。


    較大的區域寬敞明亮,地麵上有許多特殊打造的活動展示台。


    「現在車子還沒進來,都述在海關那裏,隻有幾輛鎮店的好車,就像那輛。」


    順著阿徹的指示,蔣立亭看見了一台的重機,她恍然大悟,原來殷嶽開的是一家重型機車精品店,而除了賣重機,也提供頂級的洗車服務,因此才開辟了車道。


    聽說那個「頂級洗車服務」鎖定的族群還有價碼,已讓她瞪大了眼睛,再聽阿徹說,店還沒開就已經賣出很多張頂級的會員卡,那些會員的身分地位讓她不禁大歎,「男人果然很舍得在車子上砸錢。」


    「開幕那天會有很多人,亭姊要不要趁現在沒人,上去試坐一下?」阿徹熱情的問,平時可不能隨便讓客人試騎。


    「我們之後也會有車隊上路,亭姊可以一起來。」


    「不用了。」看著那巨大的重型機車,蔣立亭笑著搖手。「我不坐機車。」自從她發生車禍之後,家人就嚴厲禁止她搭別人的車,她自己也對坐在別人機車後座挺排斥的。


    「真可惜,跟嶽哥一樣,他開重機店,卻從來不騎機車,可他明明很愛重機……」


    「是嗎?」她倒沒想到會有這種事,但她剛才明明看見殷嶽因為員工們保養店內重機的動作太草率,而斥責他們。從他的表現來看,應該很愛惜車子才對,也因為愛車才開了重機店,為什麽……不騎車呢?


    「還有那台藍寶堅尼,嶽哥從不讓人碰,更不用說載人了,你是第一個坐上那台車的人。啊,亭姊,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阿徹笑咪咪說了一堆話,不給她反應的機會,「嶽哥通常隻吃早餐,然後就一直忙忙忙,他午餐和晚餐都沒有吃,我們沒有人敢叫他去吃飯,可以麻煩你叫他記得吃點東西嗎?」


    「阿徹,我剛才交代你什麽?」殷嶽一處理完事情走來,就聽見阿徹出賣他,他一皺眉,阿徹就抖抖抖。


    「嶽哥。」完蛋!嶽哥聽到哪句?不會全部聽見了吧?


    「你太多話了。」殷嶽警告性的朝他一眯眼。


    阿徹閉上眼等待暴力懲罰,幾秒後卻發現沒有動靜,他大驚!竟然沒有被踹?!他不禁往蔣立亭望去,知道他今天的救星就是她!


    「亭姊,拜托你了!」他連忙告退,在殷嶽再瞪過來之前一溜煙的跑了。


    蔣立亭看著阿徹遠離的身影,腦中消化著他早先的語意,心想著不會吧?


    她隻是有點遲鈍,不是笨蛋,也有被追求過,但是殷嶽對她……她直覺不可能,但若不是又要怎麽解釋……他對她的好?


    真的,他對她很好。


    「哈啾。」非常詭異的,殷嶽突然打了個噴嚏,然後咳了兩聲。


    「你不舒服?」蔣立亭拉回了注意力。


    「隻是喉嚨有點癢。」他才沒有不舒服。


    「沒有好好吃飯,對不對?」蔣立亭站在他麵前,板起小臉。


    「我有吃。」殷嶽伸手彈她額頭。「管起我來了。」


    「哪有人這樣的!自己犯規都沒關係,卻逼人守規矩,這算哪門子的規定啊?都你說了算!哼,快去吃飯。」


    「忙完再吃。」他酷酷地回答,現在沒空。


    「你跟我哥一樣,一忙就不吃東西,然後不舒服還硬撐。」她想到他辦公桌上那個冷掉的便當,當下眉頭皺了起來,一把拉過他的手走向辦公室。「你一定要吃!」


    平時殷嶽是不會讓人違抗他的,不過對象是她,而且她主動拉著他的手,這讓他不禁微笑,神情柔和了下來。


    他們走向辦公室的途中,一些人看見了殷嶽臉上的表情,手中的東西都嚇得掉了。


    「現在是風水輪流轉嗎?換你管我。」殷嶽被壓坐在抄發上,手捧著便當,其實他不愛吃外食,隻挑出輕爽的菜色隨意吃了一點。


    蔣立亭看他吃東西的樣子,就想發火。


    「你逼我一定要把肉吃光,自己卻不吃,哪有這樣的。」眼尖的看見他伸手去拿可樂來喝,她一手抄走。「你打噴嚏又咳嗽,還專挑好吞的東西吃,你要感冒了你,喝水。」


    「我不是你,我每天都跑七公裏,絕不會感冒,尤其夏天。」他嗤之以鼻。「隻有笨蛋才會在夏天感冒,隻不過打了個噴嚏,咳幾個嗽,我會用意誌力壓下感冒病毒。」


    她因他荒謬的回應一爵。


    「你真是跟我哥有夠像的……」連麵對感冒都可以這麽強勢,真是有毛病!蔣立亭不知哪來的勇氣,跟殷嶽卯上了,逼他一定要吃完所有的菜才準他去工作,殷嶽雖一直跟她鬥嘴不肯配合,可結果還是吃完了。


    這一天下班後,店裏的人收拾垃圾,看見殷嶽吃得很幹淨的便當盒,不禁下了結論—


    「不愧是大嫂!」語氣中充滿景仰敬佩。


    星期六的早晨,外頭陽光普照,室內空調涼爽舒適,讓人一覺好眠不願清醒。床上的人兒睡得香甜,但突然身體卻像彈黃一樣彈了起來,慌慌張張的伸手探向床頭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八點。


    蔣立亭大驚。「我睡到八點?!」她一臉不敢相信。


    她己經習慣假日的早上被吵醒,最晚七點一定會起床,因為有個牢頭不會放過她,一定會把她吵到醒來為止。


    可她今天竟睡到了八點,沒有電話擾亂?她很不可思議的看著手機,確定沒有未接來電。


    「怎麽可能?」呆呆的查找通話紀錄,確認自己是否漏接了殷嶽的電話……


    真的沒有。她開始覺得怪怪的了,昨天晚上他很早就回家,她看見他家很難得的開了燈,可他晚上固定的查勤電話中並沒有透露今天不去慢跑的意思。


    越想越覺得奇怪,蔣立亭立刻撥電話給殷嶽,電話響了,但是沒人接。


    「怎麽可能?」她很少打電話給他,可她知道,隻要是她的來電,他不管多忙都會接。


    她不死心的再撥,但這通電話響了十幾聲後,直接轉進了語音信箱,她呆掉。直覺想到的是他不可能躲著她,至於這篤定的想法是基於什麽因素,不是現在該深思的事情,所以……


    他出事了?!


    蔣立亭從床上跳起來衝進浴室梳洗,隨意套了件運動服後,直接來到殷嶽家的大門前,用力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她不停狂按。


    但不管門鈴怎麽響,都沒聽見屋子裏頭有動靜,她開始擔心了。


    「那就是逼我了!」蔣立亭看著比她還高的圍牆,咬咬牙,走到圍牆最邊緣,那裏的牆麵上有一、兩個凹槽,正好適合踩上去爬牆。


    蔣立亭看著那麵牆,腦中突然浮現清晰的畫麵—少年模樣的殷嶽摸黑回家,可惜大門深鎖,他隻好摸摸鼻子,翻牆進去。


    長手長腳的殷嶽爬這座圍牆很容易,但她……然而,蔣立亭一想到裏頭的殷嶽可能發生什麽不測,她就沒辦法想那麽多,爬了!


    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翻過那道牆,笨拙的跌在院子裏,她一身狼狽地歎道:「我果然沒有蹺課的天分。」


    站在殷家的院子裏,看見草木扶疏的庭院,幾乎與她少數印象中的一樣。


    樹下的水池長滿了青苔,裏頭彩色的小魚優遊,日式平房的屋簷下,隻有一隻晴天娃娃。


    風徐徐吹來,吹動垂吊在屋簷下的晴天娃娃,鈴擋發出清脆的聲音。


    蔣立亭愣了一下,一個畫麵倏地湧入腦海,溫柔婉約的日本女人,以及坐在女人身旁小小的她,一同製作著晴天娃娃。


    那些晴天娃娃兩大一小,一夫一妻,以及一個男孩,垂掛在屋簷下,晴天娃娃的數量代表這一家人的人數。


    記憶中三個晴天娃娃的畫麵對照眼前孤單的一隻,酸澀的感覺驀地充斥心田。


    她忽然想起來,殷嶽和他的父母感情非常非常好。


    正當蔣立亭細細回想這突然浮現的記憶時,一道粗暴的吼聲從屋子裏頭響起。


    那是殷嶽的聲音,說著日文,她聽不懂,可聽得出來他很火大,也很虛弱。「殷嶽!」她立刻在門廊前脫了鞋,赤腳踩上涼爽的木質地板,拉開和式拉門,走進屋子裏。


    木造房子有著令人安心的味道,她在前堂呆站著,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你在哪?」他的聲音消失了,無法尋聲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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