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討好地道:「是我錯了,奴兒姐姐別生氣。」


    林奴兒替她畫好了那一個黑點,搖了搖頭,嚇唬她道:「要不是隻有我和婆婆在,你早被人瞧見了,到時候叫大娘子把你抓過去接客人。」


    小梨果然怕了,又忍不住摸了摸臉,林奴兒怕她把炭粉蹭掉了,打開她的手,凶巴巴道:「下回再也不管你了。」


    小梨笑起來:「怎麽可能,奴兒姐姐最心軟了。」


    林奴兒翻了一個白眼,哼道:「我才不心軟,關我什麽事情?」


    她走到灶台邊,深秋的天氣,就這麽一會功夫,那碗湯已經沒了熱氣,上麵凝結了一層油花,看起來更惡心了,小梨跟著她,嘀嘀咕咕道:「可是每天都要畫痣,太麻煩了,我還總是忘記,奴兒姐姐,不然我同你一起喝湯吧?」


    林奴兒聽了,二話不說,把手裏的碗往她麵前一送,道:「喝吧。」


    小梨瞧了一眼那厚厚的白色油花,胃裏不受控製地一陣翻滾,頓時想幹嘔,她連連搖頭,還退了一步,眼中升起崇敬之色,道:「還是不了,畫痣挺好的。」


    林奴兒輕嗤一聲,端起那碗湯一飲而盡,爾後麵不改色地擱下碗,抹了抹嘴,對孫婆婆道:「婆婆,姑娘那邊該起了,我先走了,中午再過來。」


    孫婆婆一直微笑著看她們二人,這會兒便輕咳著點點頭,道:「好,好,你去吧。」


    林奴兒想了想,從袖袋裏摸出幾個銅錢來,遞給她道:「婆婆拿著吧,去看看大夫,總是咳嗽不好。」


    孫婆婆不肯要,推辭一番,林奴兒道:「左右我還在這樓裏,拿了錢也沒處花去,這是早上秋玉姐姐給的。」


    孫婆婆這才收下了,林奴兒打了一盆熱水,離開了後廚,小梨支著頭坐在門檻邊,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處,忽然道:「阿婆,奴兒姐姐是不是想走?」


    孫婆婆慢騰騰地往灶裏塞柴火,聞言笑道:「她會走的。」


    她沉默了一下,又道:「瓊樓不是什麽好地方。」


    小梨認真地點點頭,轉頭看她,道:「我也想跟奴兒姐姐走,阿婆,我們帶你一起,好不好?」


    孫婆婆被這看似天真的話逗笑了,她隻是歎息著搖搖頭,不知是不相信,還是不想走。


    ☆☆☆


    林奴兒把打來的熱水送到了秋玉的房裏,這才匆匆忙忙地往外走,整個瓊樓是一個回字形,最中心是一座高樓,足有三層高,上麵掛滿了紅紅的燈籠,夜裏從外麵看去,既富貴又華麗,不愧為燕京裏最大的銷金窟,無數的黃金白銀如流水一般花出去,換來各色美人們的垂青歡笑。


    在這裏,一擲千金,絕不是什麽誇張之談。


    林奴兒進了樓裏,熟門熟路地上了頂層,到了一間廂房前,聽見裏麵傳來了令人麵紅耳赤的動靜,女子輕呻,床榻吱呀作響,她早見慣了這場麵,十分淡定地在門口垂手候著,在心裏默數著時間。


    待那陣子聲音平息下來,林奴兒才輕輕叩門,道:「姑娘,要送熱水麽?」


    裏麵傳來懶懶的應聲,林奴兒下了樓,吩咐龜公們去打水來,自己又回了廂房前,門已經開了,裏頭男人不知說了什麽,把銀雪逗得咯咯直笑,道:「真的變傻了麽?」


    「那還有假?」那男人懶懶道:「我就在旁邊親眼看著,他抓起那個泥人咬,最後還哭了,這不是傻子就是失心瘋。」


    銀雪好奇道:「他那樣的身份,沒請大夫瞧麽?」


    男人道:「請了啊,都是無用功,再說了,如今皇上一病,太子昏迷,他的靠山也倒了,誰還有功夫管他?都巴不得他傻一輩子才好。」


    銀雪輕輕啊了一聲,那男人又道:「聽宮裏的消息,是說想找個女人來跟他成親,衝衝喜,興許能治他的傻病。」


    銀雪驚訝道:「這……嫁給一個傻子?」


    男人笑起來,伸手捏了捏她嬌嫩美麗的臉,道:「換你你會願意?」


    銀雪連忙搖頭,嬌嗔道:「奴家才不要呢,一個傻子哪裏比得上公子的好?」


    林奴兒聽在耳裏,心裏默默道:那肯定比不上禮部尚書公子的銀子好。


    男人似乎十分得意,大笑起來,道:「連你都不願意,旁人就更不必說了,那些官家貴女一個個推脫還來不及呢。」


    他說著,抬眼正好看見了門邊的林奴兒,道:「你這胖丫頭配他倒是正好,一個醜,一個傻,簡直天生一對。」


    林奴兒心裏罵道:那也比不上您這份兒賤。


    昨夜點了銀雪牌子的貴人,正是房裏這位禮部尚書家的公子,一個晚上就花了二百兩雪花銀,春宵一度,也不知禮部尚書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去。


    林奴兒在心裏暗暗唾棄一番,一邊伺候銀雪梳洗,禮部尚書的公子已經離開了,銀雪擺弄著手裏的玉佩,那玉看起來十分溫潤,雕工精致無比,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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