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奴兒再一想他早上說過的話,秦王癡傻了,皇宮裏想要給他娶一門親事衝喜,如今看來,明顯是挑中了柴永寧的妹妹。


    思及此處,林奴兒氣得手都有些抖了,皇家的親事,他們也敢這樣胡亂搪塞,來日若出了事情,旁人且不說,頭一個死的就是她!


    柴永寧解釋了一通,卻見林奴兒垂著頭,不言不語,遂問道:「丫頭你可願意?」


    林奴兒依舊埋著頭,低聲道:「奴婢、奴婢隻想伺候著姑娘,不想別的。」


    柴永寧沒想到會被一個低賤的婢女拒絕,登時有些氣不順,皺著眉道:「你可想清楚了?那戶人家有權有勢,你代我妹——我表妹嫁過去做當家主母,榮華富貴一輩子都享用不盡,不比你在這青樓裏做伺候人的丫環來得好?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事。」


    打著你的燈籠找鬼去吧!林奴兒在心裏暗罵,口中還是唯唯諾諾:「奴兒一輩子沒出過瓊樓,也沒見過世麵,怕……怕到時候誤了公子的事情。」


    聽了這話,柴永寧眉頭深皺,轉念一想,倒也確實如此,一個青樓裏長大的婢女,言行舉止都透著一股小家子氣,以後萬一真惹了什麽事情,說不得還會牽連自家,遂就此作罷。


    柴永寧打住了這想法,又對她道:「今日之事,你不許往外透露半個字,若叫旁人聽見了風聲,我自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語氣裏的狠厲和威脅是不作假的,林奴兒的身子輕顫了一下,連忙道:「公子放心,今日奴兒什麽都沒有聽見,隻知道公子是過來聽姑娘撫琴的。」


    柴永寧這才緩和了表情,道:「行了,你下去吧。」


    林奴兒連忙退了出去,叫來銀雪入內,然後悄悄把房門掩上了,深深呼出一口氣來,聽著屋裏頭傳來男女調笑的聲音,又暗暗唾罵了一陣,這才走開了。


    一夜過去,次日清早,林奴兒本該去伺候銀雪晨起,但是她擔心那柴永寧還沒走,到時候兩人撞見又生出什麽事端來,便對一個相熟的丫環央求道:「好姐姐,我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你能替我去姑娘跟前當個差嗎?」


    那丫環是個好脾氣的,二話不說就應下,林奴兒看她走了,這才去了後廚,看見孫婆婆正坐在凳子上擇菜,招呼了她一聲:「婆婆,我來幫你。」


    孫婆婆笑了,咳嗽起來,一邊進了灶屋,出來時手裏照舊端了一碗肥膩的肉湯,林奴兒平日裏喝習慣了,今兒不知道怎麽,忽然想起柴永寧那張令人作嘔的臉,險些把湯吐出來。


    孫婆婆輕輕咳嗽著,問她道:「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林奴兒蹲在地上發呆,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抹了抹嘴,搖頭道:「沒事。」


    孫婆婆咳著道:「有事、咳咳,就要說,別悶在心裏,啊。」


    林奴兒點點頭:「婆婆,我心裏有數的。」


    她又問:「您去看大夫了嗎?可吃藥了?」


    孫婆婆道:「吃了,昨天小梨去給我抓了藥。」


    林奴兒摸了摸她枯瘦如老樹皮一般的手,道:「天氣冷了,我給婆婆添置一件冬衣吧。」


    孫婆婆不讚同,咳了幾聲才道:「你那幾個錢,別胡亂用了,我去年的冬衣還在,不妨事的。」


    她的冬衣林奴兒見過,都不知道多少年頭了,裏麵的棉絮都跑光了,哪裏扛得住冬日的嚴寒?林奴兒打定主意要替她重新添置一件,她在瓊樓裏長大至如今,隻有孫婆婆關照她,在她心中,婆婆是比親人還要親的,林奴兒雖然一貫愛財吝嗇,但是在這件事上,她卻絕不摳門。


    趁著今日早上不必做事,她去了一趟裁縫鋪子,替孫婆婆訂了一套冬衣,破天荒地連價也不說了,那掌櫃還笑著調侃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林姑娘不殺價了。」


    林奴兒臉兒圓乎乎,眼神十分真誠,笑眯眯地道:「一分價錢一分貨,這是替我婆婆做的衣裳,不殺價,勞煩掌櫃您替我把棉花絮嚴實些就好,別叫老人家冬天受了凍。」


    聞言,那掌櫃感慨道:「你這孩子倒很有幾分孝心,放心便是,老朽自會替你出最好的活計。」


    林奴兒道了謝,這才離開裁縫鋪子,回瓊樓去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林奴兒都沒見過柴永寧來,想是真的放棄了,她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她的錢快攢齊了,在贖身之前,不想再出別的什麽變故。


    待入深秋,天氣就越發的冷了,早起的時候能看見地上結出許多霜花,溝渠裏也凝了一層薄薄的冰。


    淅淅瀝瀝下起秋雨來,一日冷過一日,孫婆婆的咳嗽也越發厲害了,不能見風,一被風吹了,她就咳得止不住,藥也吃完了,林奴兒有些著急,她咬咬牙,從壇子裏又取了一些錢,讓小梨去找大夫抓藥。


    出門時險些撞上一個人,啊呀一聲,嬌聲罵道:「要死啊你,趕著去投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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