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氣,看來是興師問罪來了,林奴兒笑了笑,十分爽快地道:「是啊。」


    竟然直接就承認了,那老嬤嬤顯然是沒碰到過這樣的事情,愣了一下,才板著個臉道:「王妃怎能如此?王爺如今心智不全,若出了事情,誰擔得起這責任?」


    林奴兒道:「我來擔。」


    她的命如今和顧梧拴在了一塊,再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


    老嬤嬤:……


    她一時間被噎住了,片刻後,才忿忿道:「王妃別說得這樣輕巧,為今之計,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王爺,方才泰和宮來了人,說夜裏有宮宴,王爺和王妃都必須到場。」


    聞言,林奴兒頷首,笑吟吟道:「嬤嬤說得是,有這功夫來問本宮,倒不如先把王爺找到了再說。」


    她說完,懶得再和她分辯,起身領著小梨和冬月走了,那嬤嬤站在原地,氣得臉色鐵青,旁邊的掌事姑姑低聲道:「吳嬤嬤,現在怎麽辦?」


    吳嬤嬤生氣道:「趕緊去找人啊!」


    天色漸漸暗下來,重華宮裏掌了燈,宮人們各個提著燈籠穿梭來去,高聲呼喚著顧梧,希望他能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出來。


    林奴兒站在庭院裏,夏桃過來稟道:「奴婢問過了,值守的太監們沒看見王爺出去,正門側門都沒有。」


    林奴兒卻道:「他自然不會出去。」


    小梨不解道:「為什麽?」


    夏桃也十分疑惑:「娘娘為何如此肯定?」


    林奴兒笑了笑,從她手裏取過燈籠,道:「我去找一找吧。」


    她順著長廊往左偏殿的方向走,小梨跟在後麵,認出了這是通往書房的路,遂問道:「娘娘是覺得,王爺躲在書房裏?」


    「不一定,」林奴兒舉高了燈籠,四下張望著,廊下種滿了花木,間或放置了高大的假山石,錯落有致,修竹叢生,隻是這一切在傍晚看來,卻黑黢黢的,仿佛能將人吞沒一般。


    林奴兒喊了一聲:「王爺。」


    幾聲不見回應,不知從何處傳來夜鴉的啼叫,沙啞尖銳,她索性喊起對方的大名來:「顧梧?」


    林奴兒住了步子,對著一叢青竹道:「顧梧,我知道你在那裏,出來吧。」


    過了片刻,一道身影自青竹旁邊的假山石後轉了出來,少年不高興地道:「你怎麽知道的?」


    林奴兒立即調整了角度,假裝自己剛剛沒有喊錯方向,理所當然地道:「我就是知道。」


    她還道:「你換了地方,之前不是藏在這裏吧?」


    聞言,顧梧麵露驚訝,飛快地看向她:「你怎麽又知道?」


    林奴兒輕咳一聲,道:「你躲在哪裏我都知道。」


    實則這話是騙人的,林奴兒根本不知道顧梧會藏在哪裏,她剛剛那一句也不過是在詐對方的,若顧梧不出來,她就會另換一處地方繼續詐。


    說到底,顧梧現在的心智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他與人賭氣,不過是希望得到重視,讓人來哄一哄他,所以躲起來的地方不能太隱秘,也不能太遠,最好讓人著急一陣子,然後再被找到。


    重華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麽多宮人找了半下午都沒找著他,林奴兒隻能猜他一定是在時時刻刻換地方躲藏,並且在恰當的時候「被人找到」。


    這也正是她篤定顧梧不會離開重華宮的原因,若是走得太遠,就不好找了。


    林奴兒舉起燈籠打量他一會,發覺他的臉頰一側有一道淺淺的紅痕,大概是躲藏的時候被草木枝葉刮到的,發髻也有些亂,衣裳上蹭了不少灰塵泥漬,她問道:「回去嗎?」


    顧梧垂著頭,不說話,像是還在賭氣,林奴兒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對不住,我今日不該那樣對你。」


    顧梧立即順杆子爬,伸出手來,委屈地道:「你打的我手背好疼。」


    林奴兒看了那白皙的手背一眼,心說我這又不是拿雞毛撣子抽的,還能疼到現在?不過事到如今,她也不計較這個了,對著那隻手吹了吹,道:「不疼了吧?」


    顧梧滿意了,道:「我原諒你了。」


    林奴兒點點頭,道:「可是我還沒原諒你。」


    顧梧一呆,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林奴兒掰著手指頭數道:「我睡覺時,你故意吵醒我,這是其一,你故意拆亂我的發髻,這是其二,我梳發時你在旁邊搗亂,這是其三,最重要的是,你與我吵架,負氣躲藏起來,讓所有人都來找你,浪費大家的時間,這是其四。」


    她說著,神情變得嚴肅,道:「有事情就好好說,為什麽要躲起來?哪一天我真的找不到你了,怎麽辦?」


    林奴兒並不打算時時刻刻都捧著顧梧,小孩子就是這樣的,如果縱著他,一次兩次不要緊,三次四次就成了習慣,在她來之前,整個重華宮上下顯然是沒人管得住顧梧,景仁帝沒有那個心力和精神勁兒,宮人們自是更不必說了,能哄則哄,怎麽省事兒怎麽來,沒有人想同一個傻子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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