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是在計較這個,林奴兒失笑道:「不夠你吃麽?若是喜歡,再給你做點兒?」


    顧梧搖搖頭,他把盤子放到林奴兒麵前,道:「我吃過了,奴兒吃。」


    林奴兒低頭一看,裏麵還放著三張半餅,她之前一共給了顧梧四個,他卻隻吃一個半,剩下的都給了她。


    林奴兒心中微暖,她其實並不怎麽喜歡這餅,從前在瓊樓也經常吃,隻有宮裏人才會覺得這個稀罕,但是小傻子會想著她,心心念念要給她留著。


    她沒有拒絕顧梧的好意,拿起一張餅來,掰成兩份,道:「咱們一起吃。」


    顧梧高興起來,你一半我一半,和林奴兒分吃了那些蓑衣餅,他的奴兒真是太好了。


    ☆☆☆


    乾清宮。


    景仁帝正在用膳,梁春親自端了菜上來,銅胎琺琅碟子裏頭盛了一張薄薄的餅,色澤金黃,上麵點綴著蝦仁和碧綠的蔥花,看起來十分誘人。


    景仁帝看了一會,道:「這叫個什麽?蝦餅?」


    梁春笑著答道:「回皇上的話,這叫蓑衣餅。」


    景仁帝夾起那塊薄薄的餅,左瞧右瞧,道:「這是禦膳房新做出來的菜品?朕從前沒見過。」


    梁春勸道:「皇上嚐嚐?」


    景仁帝咬了一口餅,仔細嚼了嚼,入口酥脆噴香,帶著一點蝦仁的焦香,又透著些微的鹹辣,他挑了挑眉,把餅吃完了,梁春才笑著解釋道:「今兒秦王妃做了這麽一道菜,王爺十分喜歡吃,禦膳房的人就鬥膽做了一道一樣的,獻給皇上。」


    然後又把當時林奴兒說過的話學來給景仁帝聽,問道:「皇上吃著可還行?」


    景仁帝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道:「朕就知道,宮裏頭的廚子哪兒會做這種菜。」


    他放下筷子,接過布巾擦了擦手,麵上透出來點兒疑惑,問道:「秦王妃從前真不是做廚子的?」


    用過午膳,林奴兒就去了書房練字,顧梧自是跟著她,如同一個尾巴,片刻都離不得,粘得厲害。


    起初他會打擾,鬧著要林奴兒陪他玩,林奴兒煩不勝煩,把他給趕了出去,大門一關,顧梧就站在外邊吹冷風了,瞪著門板生悶氣。


    過一會他就服軟了,開始敲門,林奴兒勒令冬月幾個誰也不許去,顧梧敲了一會,叫她的名字:「奴兒奴兒奴兒……」


    林奴兒扯了宣紙揉成團,塞進耳朵裏頭堵著,繼續練字,等寫完一頁了,一抬頭,就看見顧梧正趴在窗邊,笑著向她看來,討好道:「奴兒,我不吵你了。」


    少年郎坐在窗台上,唇紅齒白,容貌俊美,笑起來時如同三月的春風,吹散了林奴兒心中的怒氣,她把紙團取下來,道:「說話要算話,可不許再吵我。」


    顧梧嗯嗯用力點頭,然後跳下來跑到她身邊乖乖坐著,這會兒當真不吵了,隻是探頭看她寫字,道:「奴兒,你這裏寫錯了。」


    「哪裏?」林奴兒連忙去看,顧梧便捉著她的手寫,一筆一劃,十分認真。


    他的字很好看,別有一番風骨,林奴兒看了一會,忽然問道:「你有先生嗎?」


    顧梧不解道:「先生?」


    「嗯,」林奴兒解釋道:「就是教你讀書寫字的人。」


    顧梧搖搖頭,道:「沒有,不過母後從前教過我。」


    他有過太傅教導讀書,隻是如今他都不記得了,那些書文學識也跟著一並全部忘記了,林奴兒望著他,道:「你認得好多字,能做我的先生嗎?」


    顧梧茫然道:「怎麽做先生?」


    林奴兒把筆放在他手裏,道:「教我讀書寫字,就是我的先生。」


    顧梧握著筆,有些發愣,像是還在琢磨著怎麽做一個先生,但是很快他就高興起來,重重點頭道:「好呀!我教你!」


    林奴兒微笑起來,喚他:「顧先生。」


    不知怎麽,顧梧的臉忽地紅了一下,結結巴巴地道:「那……你要好好聽話。」


    「好。」


    「不許偷懶。」


    「是。」


    「我讓你做什麽就要做什麽。」


    林奴兒黑玉一般的眸子微彎:「先生說怎麽做,就怎麽做,我們今天練什麽字啊?」


    眾人都忍不住輕笑起來,顧梧認真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道:「就寫,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林奴兒聽罷,便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顧梧忽地怔住了,他模模糊糊覺得自己應該是懂的,可是那一點感覺就像是什麽小東西的尾巴,無論如何都抓不住,每當他努力去想,它就飛快地溜走了。


    越是想,腦子裏就仿佛煮開了一鍋水,咕嘟咕嘟往外冒泡,嘈嘈雜雜,無數的碎片湧了出來,有好多人的臉,認識的,不認識的,他們都在說話,熟悉的聲音,陌生的聲音,擾得他心浮氣躁,顧梧使勁兒甩了甩頭,那煩躁的感覺去揮之不去,他下意識用手捶了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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