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教就是從三字經開始,啟蒙。


    劉思遠隻教了一遍,顧梧就能從頭到尾流暢地背出來,連個磕絆都不打,劉思遠捋了捋胡須,心裏有了底,他想,果然如皇上所說,秦王學過的那些東西都在的,隻是需要經過溫習和指點,他才能重新想起來。


    真乃幸事也。


    盡管顧梧不記得了,但劉思遠從前便教過他讀書,對他的聰穎程度有所了解,於是教的進度很快,三字經念完,就念千字文,豈料顧梧卻不肯繼續學下去了。


    劉思遠眉頭皺起,道:「殿下又有什麽事?」


    顧梧理直氣壯地道:「我還沒教奴兒學呢。」


    劉思遠一愣,便道:「王爺先學著,老臣來教導王妃便可。」


    這下顧梧就不高興了,拒絕道:「不用你教,我才是她的先生。」


    說著就再不理劉思遠,徑自拿了三字經去教林奴兒了,劉思遠有心說教,但是想起景仁帝說過的話,秦王要怎麽學,都由得他去,隻好又按捺下來,幹巴巴地坐在一邊,看顧梧給林奴兒講三字經。


    這一講就是一天,傍晚的時候,梁春又來了一回,看見顧梧正在教林奴兒寫字,劉太傅在旁邊坐在閑得快發毛了,見了他來,連忙起身把他拉到一邊,道:「梁公公,皇上讓老臣來教導秦王,可是秦王他要自己教王妃,任是老臣說得口幹舌燥也不理睬,這可如何是好?」


    梁春笑眯眯地道:「皇上不是說了?王爺要如何學,都隨他,不要管他。」


    「隨他?」劉思遠瞪著眼,指了指顧梧的背影,道:「我看他是為了教王妃才來上書房聽學的,照這樣下去,三四天才能學完一本三字經,等到教四書五經,不是要到猴年馬月去,老朽這一把老骨頭都要入土了。」


    劉太傅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已經道破了真相,梁春心道,王爺可不就是為著王妃才肯來讀書的麽?不過這話可不能講,怕把這老太傅給氣著,笑道:「太傅莫急,王爺從前有多聰明您是知道的,如今呢他就是一顆蒙塵的明珠,太傅您就是這拿帕子拭珠的人,這麽輕輕一掃,哎,就能把灰塵掃去了,這是個細致活兒,急不來的。」


    劉太傅歎了一口氣,梁春又寬慰道:「這不是有一句俗話說的好,欲速則不達,咱們王爺又用不著趕明年的春闈,慢點兒也無妨嘛,隻要他肯學,就是一樁好事兒呀!」


    被他這一通勸,劉太傅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道:「公公說得也有理,是老朽操之過急了。」


    梁春笑起來:「太傅您是百世之師,比咱家這閹人可懂得多了,論起道理來,您才是大家,咱家也就說個皮毛,怎麽敢在您老麵前班門弄斧?」


    這一不動聲色的吹捧,劉太傅聽得心理舒暢,再看顧梧和林奴兒也不那麽堵心了,也是,顧梧又不用趕考,這皇帝和太監都不急,難不成還能急死他這個教書的?


    就不急!


    直到天色擦黑了,顧梧才帶著林奴兒離開上書房,他今天講了一天的三字經,頗有些意猶未盡,林奴兒問他:「累不累?」


    顧梧搖頭,高高興興地道:「不累!」


    爾後又趕緊問道:「你都學會了嗎?我明日要抽背的。」


    林奴兒笑道:「學會了,顧先生。」


    一聽這個稱呼,顧梧就渾身舒暢,隻覺得骨頭都輕了三分,頗有些飄飄然,道:「等你學會了這個,我就再教你別的。」


    林奴兒自是滿口應好,兩人路過禦花園時,斜刺裏衝出來一團黑影,擦著林奴兒的小腿躥了過去,小梨尖聲驚叫起來。


    夏桃也叫道:「什麽東西!」


    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口哨,那黑影陡然就停住了,在原地轉了個圈兒,哈哧哈哧地呼著氣,林奴兒定睛一看,卻是一條大黑狗,足足有半人之高,她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也不敢往前邁步子。


    顧梧見她這般,連忙擋在她身前,瞪那隻狗,罵道:「滾開!」


    那大黑狗自是聽不懂人話的,還以為顧梧在叫它,嗖地就竄過來,繞著他們二人轉悠,不時去嗅他們的靴底和衣袍下擺,顧梧感覺到身後的林奴兒愈發僵硬了,甚至有些顫抖。


    林奴兒臉色蒼白,她最怕的就是狗了,皆因小時候被狗咬過,小腿上留了好大一個疤,幾歲不記得了,但是那狗湊上來呼哧帶喘,還有鋒利的犬齒撕裂皮肉的感覺,卻深深地刻在了骨子裏,成為了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林奴兒小聲道:「把、把它弄開……」


    她忍不住往旁邊躲了躲,但那隻狗大概發現了她是個軟柿子,還往這邊湊了湊,林奴兒怕得腿都軟了。


    小梨大著膽子揮手,試圖驅趕它,小聲道:「去!走開!」


    那狗竟然全不怕人,反而齜咧著嘴,作出攻擊的模樣,露出一口鋒利的牙齒,在暮色下顯得格外森冷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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