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嘴,美眸中滿是惱恨。


    沉吟半晌,她嗓音譏諷又尖利,道,「如今裴延身體康健,顧家又在長安重新站穩腳跟,你父皇幫著東宮對付我們周家,咱們還能怎樣辦?等著裴延上位,把我們一個一個的除掉?還是現在向他求饒,奴顏婢膝的討好他,或許他能饒我們一條命?」


    裴長洲握緊拳頭,眼睛泛紅,「我怎麽可能向他求饒?他算個什麽東西!」


    他都忍了這麽多年,本以為太子之位盡在手中,怎麽都沒想到,形勢竟在一朝之間來了個兩極反轉。


    這叫他如何能接受?!


    周皇後幽幽的盯著他,「誰能當太子,最終還是由你父皇決定的。至於你和裴延,誰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更高,這點不用我多說。」


    裴長洲臉色蒼白,身形搖晃了兩下,嘴裏反複念叨著「那怎麽辦」。


    見周皇後麵無表情的坐著,裴長洲趕緊湊上前去,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母後,你快想想辦法啊,不能讓裴延當太子,絕對不能……他和那個陶緹都恨上我了,他們決不會饒過我的。」


    他急哄哄的,忽然道,「對了!既然他能找刺客,那我也能找刺客,咱們殺了他,殺了他一了百了。」


    周皇後闔上眼睛,嗓音平淡,「你殺了他,你父皇就會立你當太子麽?嗬,你父皇怕是會親手殺了你,以告慰他愛子在天之靈。至於太子之位,他寧願選小四小五,都不會選你。」


    裴長洲眼睛通紅,狠狠道,「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也殺了!父皇隻剩下我這一個兒子,他就隻能立我了。」


    周皇後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是一片深邃濃烈的恨意與癲狂,陰惻惻道,「既然你都打算殺光所有的皇子,為何不幹脆殺了你父皇呢?」


    這話讓裴長洲怔住。


    一直以來,他隻想對付自己幾個兄弟,從未想過要弑君弑父。


    在他的心中,父皇宛若天神一般,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他一直是懷著敬畏之情的。


    就算他一直怨父皇偏心,惱他對自己不夠重視,恨他那般溫和的對待裴延,但他內心深處,還是想要親近父皇,有朝一日想要得到父皇的一句肯定。


    但此刻,母後卻叫他弑君?


    裴長洲驚愕的看向周皇後,聲音都有些發顫,「母後,你、你怎麽會有這般念頭。」


    「都是他逼我的!」


    周皇後眸中閃過一抹陰鷙,咬牙切齒道,「我們忍了這麽多年,熬了這麽年,到頭來,卻被他們父子耍得團團轉。與其在那小畜生的手下卑躬屈膝的討生活,我寧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大不了魚死網破,也絕不苟且的活!」


    顧沅,當年我能讓你去死,如今我也一樣能殺了他們父子。


    你且等著,等我送皇帝與你兒子,讓你們一家在黃泉團聚。


    寒風料峭,白晝漸短。


    周家被抄家,拔出蘿卜帶出泥,朝堂上的官員來了波大清洗,一時間人心惶惶,愁雲籠罩。


    刑部大牢中,更是一片淒厲的鬼哭狼嚎,在這年關將至的日子裏,顯得格外喪氣。


    一襲素絨繡花長襖的張氏,在獄卒的引領下,緩緩走到一間較為幹淨的單人牢房前。


    獄卒邊開鎖,邊恭敬叮囑道,「夫人有話盡快說,最多一炷香功夫,太久也耽誤不起。」


    張氏朝獄卒略一頷首,客氣道,「我知道了。」


    獄卒這才關上門,走了出去。


    張氏臉上的笑容緩緩斂起,神情冷漠,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稻草堆裏的勇威候陶博鬆。


    這樣寒冬的天氣裏,陶博鬆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囚衣。他凍得臉色發青,瑟瑟發抖,卻隻能裹緊一床破舊髒汙的棉被取暖,這副模樣實在狼狽至極。


    他抬起頭,看著麵前雍容華貴的張氏,哆嗦著嘴唇,「夫人,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他花錢買通獄卒傳信給張氏,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如今見張氏來了,他心頭也鬆了口氣,一日夫妻百日恩,說明她心裏還是有他的。


    張氏怎麽說也與陶博鬆做了快二十年的夫妻,一眼就看破陶博鬆那點小心思。


    她抬手輕輕攏了攏鬢發,斜乜著他,淡聲道,「我為何不來?看見你這幅落魄的樣子,我心裏樂嗬極了。」


    陶博鬆的表情一僵,不過很快就擠出一抹艱難又討好的笑意來,「夫人,咱們好歹也做了這麽多年的夫妻,老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何必這般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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