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一麵有心替謝杳治一治心病,一麵也是怕謝杳常來府上引來注意,隔三差五,也將京城裏有名有姓的小姐們請來。這一來二去的,謝杳怕生的毛病還當真好了一點兒。


    入了冬,謝夫人誕下一子,名為謝尋。自此,謝杳有了一個足足差了十二歲的弟弟。


    同年,戎狄來犯,鎮國公沈征不負皇恩,將胡馬阻於關外。朝中為戰和一事爭執不下,卻遲遲議不出一個結果。


    次年冬,謝永官拜正三品尚書令。一時間,謝家如日中天。有心人紛紛借此揣度聖意——謝永乃是寒門出身,一路提拔如此之快,不是皇上的意思,能是什麽?


    謝永當朝為官這些年,講究的便是中庸之道,寒門學子卻有一樁好處——能從朝中錯綜複雜的黨派之爭中抽身而出,他本也是個通透的人,隻要他不主動去蹚這渾水,自然一身幹淨。


    謝永本意是打算安安穩穩過日子,沒成想,如今戰和不定的局麵下,皇帝竟把他挑了出來。


    朝中大臣各個人精似的,見狀紛紛不再提是戰是和——總之無論如何都有鎮國公將蠻族擋在關外,還不必賭命來操這份閑心。


    謝杳依約等在恒橋,仰頭看了看,不知何時,竟開始飄起小雪。隻是天依然大晴著,想來雪不會下大。


    謝盈替她將披風上的兜帽戴好,嘀咕道:「這都下雪了,世子怎麽還不來?」


    謝杳伸手接了一片雪,「天還早呢。」


    話是這麽說,可等久了終歸是無聊,將近年關,家家都忙著,路上並無什麽行人。謝杳將橋上每一處欄杆都拍了一遍,還未等到人來,便在橋上來來回回地走,去數橋麵上的石板。


    數到第一十三遍,才聽得有急急的馬蹄聲逐漸近了,謝杳回頭望去,正見馬背上的人動作利落地翻身而下。


    謝杳不自覺便彎起了眉眼,方才久等帶來的煩悶一掃而空,將礙事的曳地襖裙提了提,往來人那頭奔了過去。


    「哎—」,謝盈望著謝杳因跑動被風吹落的兜帽,不禁跺了跺腳。


    沈辭笑著看著朝他奔來的小姑娘,快步向前迎了幾步,強忍住將她一把擁入懷裏的衝動,隻動作溫柔又克製地替她戴上兜帽,十分歉意地解釋道:「那邊有事情,一時脫不開身,叫你等了這麽久,是我不好。冷不冷?」


    謝杳搖搖頭,掰著手指頭數給他聽,「恒橋上的石板統共三百零九,其中一十二塊有破損。」她抬眼看他,「我也就數了十三遍,興許有些偏差。」


    沈辭啞然失笑,抬手掃落她肩上頭頂薄薄的落雪,「城東新開了一間鋪子,茶點做得極好,且每日隻賣五十份,明日我便送到你手上作賠禮,好不好?」


    謝杳得寸進尺道:「替你折個半,連送六日就好,要不重樣的。」


    沈辭笑著應下了,「什麽時候搬去尚書府?」


    謝杳聞言笑容淡了些,「那邊已經準備好了,父親說年後便搬去。」


    原本的謝府小了些,又添了謝尋這麽個孩子,謝永本就打算換一處府邸,借著升任尚書令這一回,正好搬走。


    隻是如此謝杳便不大高興,後園的桃樹陪了她那麽久,一時舍不下。更何況這樣一來,便離鎮國公府遠了許多。


    沈辭看她神色便知她在想什麽,終還是沒忍住,隔著兜帽揉了揉她發頂,「謝尚書不是答允了你,這邊的院落一應不動,你何時願意,便何時過來小住幾日麽?況且再遠,也遠不出京城去。即便再遠,隻要你想來,我親去接你。」


    謝杳抿了抿嘴角,拉著他衣角往橋下走,「不是說去看梅花的麽?再不走,天黑了可瞧不清。」


    元平十三年,臘月二十九。


    宮中按常例設了宮宴,凡京中三品及以上官員及其親眷,皆在受邀之列。


    謝杳早便在府上用過膳,宮宴不過是走個形式罷了。她雖不再像前兩年那般,見著了生人便焦躁不安,可也仍是不自在。


    不過好在這席上都是皇親貴胄,也沒什麽人會注意到她。她在外向來話不多,京中這些官家小姐也同她無甚特別的交情,一場宮宴倒是落了個清閑。


    她麵前的酒盞隻斟了六分滿——自她會飲酒起,她便隻斟六分滿。這般喝了多少心中有數得很,不容易醉。


    好容易捱到了後半程,她委實是坐不住了,叫小丫鬟同謝夫人知會了一聲,便帶著謝盈偷偷離了席。


    從殿中走出,她才長出了一口氣。謝盈虛扶著她,見四下無人,說話也隨意,笑道:「這麽清閑的宮宴,你都坐不住,原以為你怕生的毛病是大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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