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杳看見來人,麵上先笑開三分,倏爾生動起來的表情叫太子都不禁多掃了一眼。


    沈辭上來先是向太子行了禮,而後淡淡對謝杳道:「謝小姐的貼身丫鬟四處尋你不得,謝小姐倘若無事,便先回席上罷。」


    「世子如今真是熱心腸得很,連尋人這等事都要親力親為。」太子慢慢踱過來,含了一抹笑直視沈辭,「況且在孤麵前,孤不說準她退下,她敢退麽?」


    謝杳剛剛抬起的腳又踩回到地上,左右看看,識時務地噤了聲。


    沈辭上前一步,恰擋住謝杳,眼神自一旁擱置的酒壺上掃過,聲音裏頭仍是笑意,說出的話卻是明晃晃的威脅:「闔宮歡宴,殿下卻在這攬月閣上獨飲,若是教皇後娘娘知曉了,怕是不妥罷?」語畢,又對謝杳道:「莫讓謝夫人等急了。」


    謝杳如蒙大赦,當即便告退回了席上。隻是路上仍犯著嘀咕,好端端的怎麽就惹上了這麽尊大佛。


    因著謝杳同沈辭走得近,太子自然是要一探虛實,順帶著盤算盤算這小姑娘能不能用——可緣何要對她說這麽多,實則太子自個兒心裏也不大清楚。興許是借著醉意,又興許是小姑娘對情緒的感知明明極敏銳卻偏偏帶著疏離,是對不相幹的人的毫不在意的疏離,與他所知她對沈辭時的鮮活相差甚遠,心中不由得有些異樣。


    一場宮宴完,掀開的元平十四年卻並不太平。邊疆屢屢被犯,先是春旱,入了夏,又遇上蝗災。災民甚至已經湧進了京城。


    謝永每回上完朝都是一臉的凝重,京中也一改往日笙歌夜宴的風流,達官貴人的日子過得一個賽一個的樸素——這節骨眼上誰若是出頭,怕不是嫌錢多燒手,上趕著被查。


    謝杳陪同謝夫人到京郊布了整一日的粥,甫一回府,便見自家父親臉色鐵青,官袍未解,就那般坐在正廳。


    朝中這幾日便在紛紛猜測,如此天災,該是哪個命格犯衝的大人,能「有幸」得了這個差事——今兒個聖旨頒下來,才紛紛鬆了口氣。


    謝永嘛,人是皇上親自提拔起來的,既是棟梁之才,國難當頭,自是應該一馬當先。


    直到十月,他們才回過味兒來,什麽叫機遇與挑戰共存。


    這年朝堂之上名聲大噪的有兩人,一是謝永,治蝗有功,加封太子少傅,二是鎮國公,自入了秋始,便無往不勝,賞銀萬兩。


    謝杳提了半年的心總算落了地。可馬上,她便發覺,謝家的聲望,也跟著水漲船高了起來。隔三差五便有各府上來訪,無論是誰家擺宴,都要送她一份請帖。


    這便罷了,左不過她還能稱一稱病,不去便不去了。隻是太子那廝,著實避無可避。


    「惹不起便罷了,躲他竟都還躲不起。」


    沈辭停下筆,抬頭望著謝杳悶悶的樣子,有些想笑,又覺得不太地道,便忍了回去。


    謝杳回想起太子那副散漫德性便頭疼,「謝大人是孤的少傅,孤來尚書府,有何不妥?」


    初時她還稱過一回病,不料隔了幾日正撞上太子,太子笑得十分親民,「孤聽聞謝小姐身子不適,正打算著,叫個禦醫來給謝小姐仔細瞧瞧。」


    謝杳麵色僵硬,一句「不勞太子殿下費心」還未說完,便眼見著太子臉上笑容更盛,「謝小姐可知這欺君之罪,是個什麽下場?」


    謝杳學著他笑了笑,「欺君之罪?太子殿下可知,這君,是個什麽意思?」


    沈辭將她手中涼了的茶換下,重斟了一杯熱茶,遞到她麵前,「過了今年生辰,你便及笄了。到時候,不想見他,也不必見了。」


    謝杳愣了愣,低著頭消化了好一會兒他這話中的意思,遲疑地抬頭看他,卻正撞進他溫柔含情的滿眼星辰裏。


    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一回頭,就一準能找得到他。


    謝杳慌亂地又低下頭去,伸手接他手中那盞茶,猝不及防觸到了他指尖,渾身一個激靈,登時從耳朵尖紅到了脖頸,還欲蓋彌彰道:「這書房裏炭盆也太多了,熱得慌。」


    沈辭低聲笑了,也不再存心逗她,隻將茶盞小心塞到她手中。


    謝杳一口氣喝了下去,空茶盞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忽的開口:「我怎的記著,當年有人上趕著要當我兄長來著?」


    沈辭抬眼看她,麵不改色心不跳道:「當年分明是有人得了個不能見外人的批命,才出此下策。」話裏分毫未計較謝杳將認親這事兒全然推到他身上,隻接著道:「隻是如今我琢磨著,除卻兄長,倒也還有一個身份,稱不上外人的。」


    謝杳手上陡然一滑,手忙腳亂地接住拿空了的茶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蜜養青梅 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子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子惜並收藏蜜養青梅 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