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杳惦念著那張字條——所幸有這麽一樁事給她個念想——便道是要去舊府住上兩日,謝夫人雖覺不妥,也不忍再拒了她。


    謝杳當夜便住回舊府,此舉饒是太子也未曾多想,隻當她是舊地舊景感懷故人罷了。


    子正三刻,謝杳披衣而起,往後園去,恍惚間還當是那幾年,還當是牆的那頭仍有人相候。


    子時剛至,隱隱有窸窣的聲響,她一扭頭,便見一黑衣人翻了下來。


    那人朝她單膝跪下,將麵上的黑紗扯下,「遲舟見過謝小姐。」


    謝杳認出這是沈辭往常身邊常帶的人,一時心中五味雜陳——他怕是還不知沈辭這回是如何輸了個徹底的。


    果然,遲舟說是被沈辭派到了別處去,今日回京匯合,誰知甫一回京,便聽到了這個天大的消息,這才一直候在鎮國公府附近,伺機而動。


    謝杳同他各自有所隱瞞,是以謝杳見他言辭含糊,也未再過問將人送出京城後,能如何安置。


    「謝小姐若是能換得太子身上令牌,世子這一路定當暢通無阻。」遲舟將手中仿製的令牌恭敬奉上。


    謝杳接過來翻看,同印象裏太子身上那枚確是瞧不出甚區別來,「五日後找我來取。」


    「謝小姐打算何時行動?」


    「大婚當夜。你自去救人出來,剩下的我會安排。」


    遲舟欲言又止,終隻是道:「大婚之時,東宮的守備怕是會更森嚴。」


    謝杳微微頷首,「可守備的,不是地牢。」


    太子大婚茲事體大,尤其是這個議和的風口浪尖上,明麵上的人都盯不過來,如何分得出精力去盯著地牢?


    更何況大婚當夜,即便是發覺沈辭被劫,太子也不能大張旗鼓去追。


    謝杳在舊府待了足足三日,一日比一日緘默。第四日,她起了個大早,認真梳妝打扮了一番,叫了馬車,去到東宮。


    太子見她來還是有幾分驚奇的,況且還是一個收了渾身尖刺的她。


    謝杳行了禮後直奔主題道:「試禮服。」


    太子聞言不由眉眼一彎,叫宮人去取早便備好的吉服。


    謝杳一麵抱著衣裳往裏頭走,一麵淡淡道:「往前看罷。」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太子卻放下心來,隻當她是果真放下了的,不由得一笑,朝裏頭試吉服的人道:「杳杳,孤願意給你你想要的一切,護著你過完這一生。你能看開,孤很歡喜。」


    吉服意料之中地合身,長長的鳳尾後擺拖曳於地,謝杳回過頭來望向太子,甚至還極淺地笑了一下,「殿下不試?」


    太子自然是試過了的,隻是此刻瞧著她一身火紅嫁衣,鬼使神差地又試了一回。


    謝杳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他腰間令牌,往他那邊挪過去,展開雙臂,前後轉了轉,問他道:「殿下看著可還合適?」


    許是她靠得近了,也興許是兩人一身吉服太迷人眼,太子伸手一勾,將她攬進懷裏擁緊,「很合適。」


    侍候的宮人齊齊低下頭去。謝杳的手慢慢搭上他腰間,一顆心像是要跳了出去一般,手上動作倒是極輕巧地將令牌掉了包。


    在太子看不見的地方,謝杳回府後連午膳都未用,先是叫了水,足足沐浴了半個時辰。


    謝盈進來替她加熱水,卻見她整個沉進水中,好一會兒才探出頭來換了一口氣,將臉上水珠潦草一抹,又低頭嗅了嗅身上。


    謝盈這幾日總隱隱覺著她家小姐是越活越回去了——話少這毛病費了好些年才好轉,如今給一棒子打了回去,且更見沉鬱。


    要說早年的謝杳是一副安定的皮囊死死鎮壓著一顆不安定的心,那她如今,仿佛陡然抽掉了鮮活,是當真從裏到外都死寂下來了的。


    畢竟是打小一起長大的,謝盈見謝杳這動作就明白過來,斂了眉目低聲勸道:「東宮的龍涎香,小姐往後,要聞一輩子的。」


    謝杳抬頭望她一眼,笑了笑,示意不必添水,站起身來任謝盈細細擦幹身子,忽的喃喃了一句:「是啊,洗不掉了。」


    謝杳從東宮回去時,便徑直搬回了尚書府,好做大婚前的準備。謝夫人拿不準她心裏究竟如何作想,隻好小心翼翼看顧著。


    第二日正是與遲舟所約五日之期。謝杳借了去東宮的名義,才從謝夫人無微不至的關懷裏溜出來。


    路上她假意一時興起去看胭脂,在胭脂鋪裏刻意多等了一陣兒,直到與遲舟扮作的過路人擦肩而過,兩人眼神隻一交匯便各自移開,而謝杳別在腰間的暗色錦囊已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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