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杳昏睡了兩日,第二日一早便不再燒了,且已能清醒片刻自己喝藥。


    朝堂上新舊交替,事務冗雜,沈辭回到東宮時天色已昏沉下來。陡然間起了風,吹得宮燈搖搖晃晃,隱隱有兩聲悶雷傳來,像是大雨將至。


    謝杳被東宮正上空劈開的一道雷聲驚醒,眼角猶帶淚,乍然從夢魘中睜開雙眼,頭隱隱作痛,仍混沌著。


    殿內並未點燈,一片黑暗中,她隻聞到了桃花釀的香氣自一側傳來。夢境與現實混淆難分,在她反應過來前,身子已先一步撲了過去,一手打翻了黑暗中那人手裏的杯盞。


    她不住地顫著,啞聲呢喃:「別喝,別喝,別……」


    那人卻輕笑了一聲,製住她雙手,將她拖近一些,「你仔細瞧清楚了,孤是誰?」


    恰一道閃電撕裂天幕,在那片刻的亮光裏,謝杳望著眼前人,眼中清明起來。


    沈辭將人往地上一摜,起身走到她麵前,又蹲下去,一手抬起她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孤本以為你是沒有心的,沒想到,你對他竟還有幾分真情。」


    謝杳艱難開口,「沈辭,我有沒有心,你不知道麽?」


    他鬆開手,自上而下看著她,「不敢知道。如今,也不想知道了。」


    謝杳抬頭,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沈辭,你喝醉了。」


    「孤是醉了。隻是分不清,醉的到底是這三年,還是那五年。」


    謝杳動作一時僵住。緩了片刻,才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我是什麽樣子?」他低頭輕笑了兩聲,「我是什麽樣子……謝杳,這句話,你最不配問。」


    兩人靜默對視,明明近在咫尺,中間卻仿佛橫亙著跨不過的天塹。


    謝杳大病初愈,爭執了這兩句便失了氣力,淡漠道:「太子殿下,我累了。」言畢,又一道驚雷炸開,掩住了沈辭說的話——又興許,他本就什麽都沒說。


    謝杳眼前天旋地轉,後背猛然摔在榻上,疼得她悶哼了一聲。沈辭欺身壓上來,解下的衣帶纏在她手腕,驟然勒緊。


    謝杳下意識地掙紮,沈辭蹙著眉製住她,一手摸索著在她幾處大穴上一叩,謝杳登時身子一麻,更是沒了氣力。


    衣衫滑落在地,床幔被扯下,而他溫熱的呼吸落在她頸側,激得她一抖。他眼中染上濃重的欲色,一聲喟歎散入旖旎。


    外間大雨傾盆而下,擊打在屋簷,又匯聚淌下。宮人忘記收回的一盞宮燈,在風雨飄搖中,終是滅了。


    指尖輕輕劃過,耳鬢廝磨間,沈辭在她耳邊輕聲喚她「杳杳」,聲線低沉喑啞,呢喃的卻是「我恨不得殺了你」。


    他一身的酒氣,果真是喝了不少。謝杳側偏過頭去,緊閉上雙眼,卻被他硬掰過來,強迫她睜開眼睛,「杳杳,你總得瞧清楚是誰。」


    「沈辭,你混……」尾音消失在他突如其來的吻中。


    雨聲之中仍夾雜著兩聲悶雷,隻是一聲比一聲遠了。


    「你……」沈辭挑眉看她,神情頗有幾分訝異,而後像是想明白了什麽,嘴角抑製不住地揚起一點弧度,吻去她眼角將落未落的一滴淚。


    謝杳一雙鳳眸眼尾本就略上挑,如今氤氳了幾分薄紅,恍惚間抬眼見他眼底稍縱即逝的柔色,竟辨不清歲月幾何。


    她聲音裏不經意帶了兩分哭腔,低低喘息著,似被眼前一枝盛放的桃花迷了眼,看不清那團光影裏的人,隻開口喚了一聲「阿辭」,意識便朦朧著陷下去。


    沈辭聽見這聲,神色都一怔,抬手用力按住心口,顫著指尖小心地替她撥開臉頰上被打濕的發。而後,極輕極輕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眼簾垂下,擋住眸中情緒。


    雨聲放緩,漸漸收止住。甚至有幾聲蛙鳴聲起。


    半夜裏謝杳又起了燒,守夜的宮人去煎好了藥,沈辭隻披了一件外袍,把她包得嚴嚴實實攬在懷裏,一點點不厭其煩地喂給她。


    夜裏下了雨,第二日清晨空氣便格外清新一些。


    謝杳這一宿睡得跟走馬燈似的,每每以為自個兒醒過來了,都會被拽進下一個夢境。


    幾聲鳥鳴聽得她耳尖一動,半夢半醒間,似是有人進了來。


    她身上的錦被叫枕邊人往上提了提,這人將她兩臂捉回被子裏,便坐起身,緊接著是衣料摩擦的響聲。


    沈辭一麵係著衣帶,一麵示意進來那人開口。


    「稟殿下,先前查的那教坊司確是穆家所設。凡教坊司中女子,賣身契一式兩份,即便是有了買主,教坊司中仍留備一份,是終身為奴的意思。而這些女子多是受過訓練,甚至被按將要去侍候那人的喜好培養,送進達官貴人府中,充當穆家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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