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當然怕死,但是醫者的責任讓我必須對病人說實話,無法欺瞞皇上。」區明海說出心中的掙紮。


    太子嗤笑一聲。「不知該說你天真,還是運氣好?至於你的來曆,我也跟太醫署丞說過了,你是來自於一個鮮少人聽聞的異族,如今族人所剩無幾,而且各分東西,不需要再追查下去,父皇那兒也是這麽說的。」


    「多謝太子。」這樣就解決是最好了。


    「區明海,你可是欠了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太子冷笑地說。


    他睇著眼前這個生在帝王家,而被迫急速長大的少年,忍不住心生憐惜。「太子真不像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在原本居住的那個世界,這個年紀還是相當依賴父母,而且單純,也不太懂事。」


    「要得到皇位,可不能單純不懂事,那會死得很慘的,區明海,你想在這裏好好地過日子,最好也要懂得謹言慎行。」


    語畢,太子不再多言,轉身就要離去了。


    區明海差點忘了。「太子請留步!」


    「還有事?」


    「太子這段日子的身體狀況好多了嗎?半夜還會不會喘不過氣來?或者依舊繼續喝參茶?」區明海想起上次幫他問診,都過了這麽久,總要追蹤病情,才能對症下藥。


    太子先是一怔,看著他許久,戒心不再那麽重了。


    「好多了,多謝區大夫。」這聲大夫也是對區明海的認可。


    望著太子離去的身影,腰背挺得直直的,似乎不能有一刻的鬆懈,區明海真的很慶幸自己隻是個普通人。


    半個月後,雪連下了好幾天。


    冬葵睡到將近午時才醒來,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人在了,想起最近相公嚐試著要幫幾位遭到嚴重燒燙傷的患者做植皮手術,翁婿倆每天都在討論可行性,她也很希望能夠成功。


    當她要翻身下床時,一陣天昏地暗,不得不又跌坐回去,接著用手捂住嘴巴,克製著惡心反胃的不適感。


    「莫非生病了?」冬葵心裏這麽想著。


    她從小身子就調養得好,不曾這麽難受過,於是幫自己把了下脈,畢竟經驗不足,隻學了個粗略,一些細微的脈象,很難分辨清楚,便回想最近發生的事,是否因為太忙而有所疏忽。


    啊!癸水似乎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


    「是……有喜了嗎?」冬葵喜上眉梢地喃道。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


    區明海端著剛沏好的熱茶進來,呼出一團白煙,才笑嘻嘻地問:「誰有喜了?該不會是小菊情竇初開,想要嫁人了?」


    「才不是。」她噴笑一聲。「怎麽會想到她身上去呢?」


    他低笑幾聲。「還是嶽父決定續弦?」


    「別胡說!」


    「不然是什麽?」區明海將熱茶遞給她,暖暖手心也好。


    冬葵笑得有些神秘。「相公,你現在就去跟我爹說,我身子不太舒服,請他過來幫我把個脈。」


    「哪裏不舒服?」他緊張地探了下妻子的額頭。「體溫好像有點高……喉嚨會痛嗎?這幾天你的食欲不太好,早上也都起不來,又容易疲倦……還有胸部也比平常膨脹,你還跟我說有些剌痛……」


    還沒說完,身為醫師的區明海瞪著她看,似乎猜到原因了。


    「我想應該是沒錯。」她紅著臉蛋。


    「我怎麽沒想到呢?」區明海真想敲自己的頭。


    「因為這兩個多月來,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了,根本想不到其他的事,就連我自己也沒注意到……」冬葵拉著他的手。「隻要咱們有了孩子,老天爺應該不會狠下心來把你送回去,不會拆散你們父子。」


    「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能像你說的這樣。」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談論這件事,那也是兩人心中最大的隱憂。


    「一定是這樣的。」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和尚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能失去這個男人。


    他摟著冬葵的肩頭,一同跟上天祈求,如果孩子的到來能成為契機,能夠永遠留在這裏,此生便再無遺憾了。


    過沒多久,紀大夫匆匆忙忙地被請了過來,經過診脈,確認真的有喜,而且有兩個多月了,讓夫妻倆暫時拋去憂慮,全心全意地迎接新生命到來。


    而隨著冬葵的肚子愈來愈大,冬天過去了,接著天氣轉暖,漸有春雷,太平坊的重建工作也正在加緊趕工。


    區明海和嶽父依舊是兩頭忙,幸好那些遭到火吻的重傷患者也在迅速康複中,對於翁婿倆不辭辛勞地為他們換藥,以及付出比別人還多的關懷,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一直到了立夏,所有人的生活才回到原本的步調。


    立夏過後的一個多月。


    挺著已經八個月大的圓腹,冬葵沒有閑著,除了勤看醫書,還是到醫館幫忙,並且擔任手術時的助手,因為底子打得好,除了初期的不適,接下來幾個月能吃能睡,人也圓潤多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她站在房外的廊下,仰頭欣賞地說。


    小菊特地將廊下的幾盞燈籠點亮,以免光線太暗,主子一個不小心沒走好,動了胎氣。「大姑娘還是快進屋裏,這麽大的肚子,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你比我爹和相公還要緊張。」冬葵失笑地說。


    「這是大姑娘的頭胎,當然要小心點了……」


    冬葵知曉丫鬟是關心過度,也就不再取笑了。「相公還在忙嗎?」


    「好像有病人再過數日要動手術,所以跟老爺在商量先幫對方開個藥方子,調養好身子,以免過於虛弱,會撐不過去。」小菊說。


    「這麽說也有道理。」她頷了下螓首,也記在心裏。「你去廚房把飯菜再重新熱過,待會兒相公回房,正好可以吃。」


    「可是大姑娘一個人……」


    「我就站在這兒賞月,不會有事的。」冬葵保證地說。


    小菊隻好點頭走了。


    凝望著格外明亮,宛如大圓盤似的月亮,她不禁想著以前似乎都沒注意到,於是盯著它直瞧。


    「娘子!」區明海不需再提燈籠,對地形已經相當熟悉,才要穿過小院子,就見妻子一個人站在廊下,於是出聲喚道。


    「相公……」冬葵循聲望了過去,綻開笑靨。


    就在這時,看見區明海襟口有什麽東西一閃一閃的,旋即想到是他常掛在身上的石頭,有些不明所以地問:「相公,你脖子上的墜子為何在發光?」


    他下意識地低頭,瞥見阿公所送的煙晶大衛星不知何時從衣襟內掉了出來,而且真的在發光,似乎想到什麽,不由得大驚失色。


    「不要!我不要回去!」


    區明海一個箭步,衝上前抱住妻子。「我不要走……我不能走……」


    意會到發生什麽事,冬葵臉色跟著慘白,死命地抱住他。「不要把我的相公送回去……請讓他留下來……我跟孩子不能失去他……」


    「我不走……我哪裏也不要去……」他失聲大叫,這裏已是自己的家,妻兒也都在這裏,還能去哪裏呢?


    夫妻倆跪倒在地,相擁而泣,生怕會被拆散了。


    以為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心髒都麻痹了,直到小菊的叫聲響起,然後奔了過來,才讓他們回到現實。


    「……大姑娘!姑爺!發生什麽事了?」


    「相公……」冬葵兩手還是抓著不放。


    「我還在這裏,我沒有走,沒有回去……」區明海有些語無倫次,當他低頭看著煙晶大衛星,已經不再發光了,不禁全身虛脫地坐倒在地。


    「相公……」她哭倒在他懷中。


    「沒事了……」他抬頭看著天上的圓月,這兩天說不定就是超級月亮出現的日子,都忙到忘了去計算時間。「幸好有阿公送的這條墜子……」


    「真的嗎?」冬葵還不太放心。


    區明海把玩著煙晶大衛星,說不定是阿公在警告他,也測試自己的決心夠不夠強烈。「我想是這樣沒錯,既然這次沒有回去,應該不會走了。」


    「嗚嗚……」她心頭一寬,放聲大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也流下淚來。


    「嗚……哇……」冬葵哭到說不出話來。


    「這次真的沒事了……」區明海不斷拍哄安撫地說。


    冬葵任由淚水帶走心中的恐懼,怎麽也止不住。


    「大姑娘、姑爺,你們到底怎麽了?」小菊在一旁像是熱鍋中的螞蟻。「大姑娘是不是肚子在疼?要不要請老爺過來?」


    沒有人回答她。


    夫妻倆彷佛像是失而複得般依偎著,不再讓任何力量來分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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