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再清白,她的名聲已經壞了,除了舅舅,無人肯接納她。


    阿嬌垂下眸子,提著木桶沿著河邊往前走。


    阿嬌所過之處,婦人們紛紛議論起來:


    「看,朱秀才外甥女又來了。」


    「她怎麽有臉出門,是我去過那種地方,幹脆一根繩子吊死算了,居然還敢拋頭露麵。」


    「別這麽說,聽說花月樓查封時,她還沒有待客,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呸,這種話你也信,我跟你們說,窯子裏調教人的法子多得是,小姑娘們進去都哭都不肯脫衣裳,老鴇就派幾個大漢先把人扒幹淨,裏裏外外徹徹底底瞧了去,到那時候,再倔強的人心也死了,臉徹底沒了,讓幹什麽就乖乖幹什麽,她肯定也免不了。」


    「這樣啊,那朱秀才怎麽還揚言給外甥女找門好婚事?傻子才會娶這種女人吧?」


    「心虛唄,人家好好的外甥女來投奔他,被他那狠心婆娘給賣了,他當舅舅的不照顧好外甥女,死了怎麽去見妹妹妹夫?」


    ……


    議論聲不絕於耳,或道聽或途說或自編,或真亦或假。


    阿嬌聽得都要麻木了。


    終於,阿嬌走下了一處位置不太好的河埠頭。


    她蹲在水邊,拿出舅舅舅母的被套,用力拍打起來。


    河麵清澈如鏡,映照出一張白嫩如花的臉。


    阿嬌費了很多功夫才將舅舅、舅母的被套洗幹淨。


    她將洗好的被套放在一旁,正要將表哥朱時裕的被套拿出來,前麵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哎,我的袍子!」


    阿嬌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抬起頭來,就見一條紫色長袍從上遊飄了過來。這邊河水較急,眨眼的功夫就能將衣裳帶遠,阿嬌來不及多想,一手撐著石階,一手拿著搗衣杵探進水麵,勉強碰到一截衣擺,再稍費些力氣,總算將水中的紫袍撈了上來。


    這時,一個穿綠布衣的小丫頭從前麵的河埠頭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見阿嬌截住了她的袍子,小丫頭破涕為笑,揉著眼睛朝阿嬌道謝:「多謝姐姐幫忙,不然我弄丟了我家官爺的袍子,老太太又要打我了!」


    官爺的袍子?


    阿嬌心中一動,看看手中濕噠噠的紫色長袍,再想到舅舅家隔壁經常傳過來的小丫頭的討饒聲,阿嬌忽然明白了,這個小丫頭正是官爺趙宴平家中的丫鬟翠娘。那趙老太太似乎很不好相與,打罵翠娘是常事。


    思忖間,翠娘已經跨下台階,來到了她麵前,翠娘約莫十一二的年紀,矮了阿嬌一頭。


    阿嬌站起來,將手裏的濕袍子遞給她。


    翠娘這才看清她的麵容,花瓣臉櫻桃唇,柳葉眉多情眸,美得就像仙女下凡,翠娘便看呆了,袍子也忘了接。


    這樣的翠娘傻乎乎的,阿嬌笑了笑,將袍子塞給翠娘,她繼續蹲了下去。


    翠娘回過神來,將濕袍子搭在手腕上,她彎下腰,瞅著美人姐姐的側臉道:「姐姐你真好,你不知道我們家老太太多凶,如果我撿不回這身袍子,今天晌午、晚上都別想有飯吃。」


    阿嬌從舅母與表妹的閑談中聽說過趙家的情況。


    趙官爺、趙老太太都是村裏出身,本來家中便沒什麽錢,搬進縣城後,趙官爺雖然是個捕頭,但趙官爺為人剛正清廉,從不做那種收受賄賂、作威作福、搜刮民膏的事,每個月隻領一兩多的俸銀,勉強夠一家人吃穿罷了。


    如果翠娘真弄丟了趙官爺的官袍,趙老太太心疼之下,當然要懲罰翠娘。


    「這邊水急,以後小心點。」阿嬌提點翠娘道。


    翠娘點點頭,見這邊隻有阿嬌一人,翠娘試探道:「姐姐,我一個人洗衣裳怪沒伴的,可以過來跟你一塊兒洗嗎?」


    阿嬌離開花月樓這麽久,第一次有人主動要跟她作伴。


    想來她很少走出家門,翠娘又整日拘在趙家做事,翠娘才不認得她吧。


    「算了,我名聲不好,被人看見咱們在一起,隻會連累你。」阿嬌低下頭,先將表哥的被套泡進水中,抹上皂角。


    翠娘不懂,好奇地追問道:「姐姐怎麽會名聲不好?」


    阿嬌苦笑,頭也不抬地道:「我就是朱秀才的外甥女。」


    翠娘沒見過阿嬌,但她聽說過阿嬌的事,發現眼前這位美人姐姐就是眾人議論紛紛的朱秀才的外甥女,翠娘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小心台階!」阿嬌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翠娘往後一看,自己再退半步就要跌到水裏了,嚇得又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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