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小時候養過的一隻小土狗,眼睛也是黑亮亮濕潤潤的,每次他回家,小土狗都會顛顛地跑到他麵前,將兩隻前爪搭在他腿上,搖著尾巴揚起頭,巴巴地望著他。


    「晚飯吃了嗎?」趙宴平問。


    阿嬌點點頭。


    趙宴平便道:「先回去吧,收拾收拾東西,明早啟程。」


    兩人一起往東邊走,阿嬌聞到他一身酒氣,不知為何,想到了趙老太太的叮囑。趙老太太說,府城有一條河邊兩岸全是青樓,讓她看緊了官爺,不許官爺去喝花酒。之前順哥兒來知會她,道官爺辦了一樁案子,人家請他喝酒去了,卻也沒說喝酒的地方在哪裏。


    阿嬌悄悄靠近官爺,吸吸鼻子,還好,沒有聞到脂粉味兒。


    「官爺,你今天辦了什麽案子,可以給我講講嗎?」


    翠娘喜歡聽官爺講案子,阿嬌也喜歡聽。


    她連著兩天都待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也過得無趣,趙宴平便簡單地講了講今日的案子。


    講完案子,沒等阿嬌發問,趙宴平準備去水房提水了。


    阿嬌滿腦都是死了人,害怕,緊張地道:「我跟官爺一起去。」


    趙宴平看破不說破,帶著她一起去了。


    阿嬌害怕,偏偏還好奇死了,一回來立即問道:「官爺怎麽斷定何二爺是被冤枉的?」


    翠娘抱怨地沒錯,官爺將案子講得太概括,必須她們刨根問底才行。


    趙宴平沉默片刻,沒有提太細節的東西,隻道:「何二爺的脖子上沾了孟氏的唇脂,如果孟氏始終都遭他強迫,怎麽會親他。」


    說完,趙宴平退到門外,讓阿嬌先擦身子。


    阿嬌又心不在焉了,脖子上的唇脂,原來男女歡好的時候,女子還可以親男人的脖子?


    阿嬌擦好後,穿上衣裳,叫官爺進來。


    等官爺進來了,阿嬌忍不住偷瞄他的脖子,親嘴兒她知道,脖子有什麽好親的?


    她的小動作如何能瞞住趙宴平的眼睛,趙宴平喉頭一緊,早知那麽一句也能引起她的胡思亂想,他就不說了。


    「還有事嗎?」趙宴平一手搭在腰帶上,提醒阿嬌該去床上躺著了。


    阿嬌回神,懊惱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發呆,紅著臉躲去了床上。


    今晚趙宴平先吹了油燈,再在黑暗中寬衣解帶,打濕巾子擦拭身體。


    阿嬌摳摳枕頭,咬唇思忖,前兩晚官爺都沒吹燈,今晚卻吹了,難道官爺身上也被哪個女子親了,留了唇脂,怕她看見?


    心裏似爬進來幾隻螞蟻,阿嬌越忍越癢,終於在官爺躺下來的時候,很小聲地問:「何二爺請官爺去哪裏喝酒了?他那麽風流的人,別是帶官爺去了什麽不正經的地方吧?」


    趙宴平正要替她蓋被子,聞言動作一頓,她,是在審他?


    阿嬌就是在審他,可她膽小,說完忙不迭給自己找靠山:「咱們出發前老太太千叮嚀萬囑咐,叫我看緊官爺,不許官爺去喝花酒。」


    趙宴平低聲道:「我從不喝花酒,今晚去的是慶豐樓,就在咱們去過的那條街上。」


    聲音落下,被子也搭在了阿嬌身上。


    阿嬌「哦」了聲。


    伴隨著吱嘎吱嘎的聲音,趙宴平躺穩了,隻有半邊身體蓋了被子。


    阿嬌轉了過來,話題又回到了案子上:「光有唇脂也不能證明何二爺沒殺人吧?」


    趙宴平道:「我在孟氏床底下找到了摻了迷藥的酒……範成早就計劃好了殺妻嫁禍何二爺。」


    阿嬌徹徹底底地明白了,感慨道:「範成也夠狠的,他既然有所準備,帶人直接抓奸也能懲戒了孟氏與何二爺,何必非要殺了孟氏,好歹也做了多年的夫妻,怎麽狠得下心。」


    趙宴平看著黑漆漆的床頂,沒有回答。


    他也無法回答。


    人心二字,最沒有道理可言。


    第二天一早,天有點陰,恐怕要下雨。


    阿嬌最後檢查一遍房間,確定沒有落下什麽東西,便跟著官爺去前麵了。


    謝郢、順哥兒也都收拾好了,四人一起往外走。


    府衙門口停了幾輛馬車,都是今早要出發的知縣老爺們的,阿嬌出來時,看見粉裙丫鬟站在一輛馬車前,認出她,阿嬌好奇地看向粉裙丫鬟身旁與另一位知縣拱手道別的四旬男子,見他身量矮小,又白又胖,遠沒有官爺與謝大人的精神,阿嬌都替粉裙丫鬟惋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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