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個月的四處奔波,得了這麽一個結果,趙宴平垂下眼簾,心緒複雜。


    來人正是宋巧娥,見敲門的是個威武冷峻的紫袍捕頭,臉色還挺難看,宋巧娥氣勢一矮,雙手揉著圍裙問:「這位捕頭,你,你來我家何事?」


    趙宴平聞言,抬眸問她:「你可賣過女兒?」


    他目光冰冷,又是捕頭,簡直就是在審問犯人,宋巧娥緊張極了,老實答道:「賣,賣過,怎麽了?」


    趙宴平又問:「你賣她的時候,她多大?」


    宋巧娥臉色微變,盯著趙宴平道:「八歲了,怎麽,是我家玉兒有什麽消息了嗎,她怎麽了?」


    趙宴平隻聽到了一個「八歲」。


    八歲,該記些事了。


    根據容貌,趙宴平有九成把握,丹蓉便是宋巧娥賣掉的那個女兒玉兒。


    就在趙宴平準備闡述來意時,院子裏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罵罵咧咧的:「人呢!怎麽還沒做好飯,你存心想餓死我是不是!」


    趙宴平朝內看去。


    一個四旬左右的男人邋裏邋遢地站在廚房前,手裏提著一壺酒,喝得紅光滿麵,一邊喝一邊朝這邊走來了。


    宋巧娥顯然很怕他,又想進去做飯又急於知道趙宴平提及女兒是為了什麽。


    趙宴平過來之前隻想確認丹蓉與宋巧娥的關係,看到那個醉醺醺的男人,趙宴平忽然記起來,丹蓉是被這戶人家賣掉的,不是自己被拐。同鎮上的林家盼望愛女歸來,宋巧娥夫妻對曾經被他們賣掉的女兒,又是何態度?


    「張拐子牽涉了一樁命案,我來問你,當年你是將女兒賣的張拐子嗎,他後來可有再聯係過你們?」趙宴平審視著宋巧娥道。


    宋巧娥一聽張拐子殺人了,立即扯了一堆兒撇清關係的話,然後避之不及地關上了門。


    趙宴平原地站了片刻,一回頭,看見隔壁院子裏走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伯。


    趙宴平走過去,向大伯打聽宋巧娥賣女的舊事。


    他的捕頭身份令人難以拒絕,老伯坐到家門口的樹蔭中,帶著對宋巧娥夫妻強烈的不滿說了起來。


    原來宋巧娥並不是鎮子上的人,許多年前,宋巧娥還是十幾裏地外一個村子裏的年輕寡婦,帶著一個名叫玉兒的女兒。後來宋巧娥不知怎麽與鎮上的貨郎孫斌勾搭上了,帶著女兒改嫁給了孫斌,也就是剛剛趙宴平看見的那個醉漢。


    孫斌與宋巧娥成親後,因為宋巧娥貌美,惹得一些混混來門前晃悠,孫斌怕自己離家遠了會變成綠王八,索性不再出去賣貨,就待在家裏守著宋巧娥,靠祖傳的五畝地營生。閑散沒多久,孫斌染上了喝酒賭錢的惡習,欠了七八兩的賭債,又不想賣田地,便讓宋巧娥賣了玉兒。


    當娘的哪裏舍得賣女兒,宋巧娥一開始堅決反對,她不同意,孫斌便威脅休了她,宋巧娥當時已經懷了孫斌的孩子,孫斌犯混可以不要她,宋巧娥卻離不開孫斌,隻好含淚將玉兒賣給了孫斌介紹的張拐子。


    尋常的人牙子不會給高價,玉兒長得好,張拐子願意給十兩銀子。


    就這樣,宋巧娥賣了女兒,同年又給孫斌生了個兒子,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可孫斌酗酒、賭錢的毛病還沒改,贏幾次輸幾次,家裏的地已經快賣光了,全靠宋巧娥給人洗衣、做針線過活兒,有一次孫斌輸大了,竟然還將債主帶回來,說是請客,可街坊們都知道,那晚債主睡在了宋巧娥房中。


    「所以說啊,男人娶媳婦不能光挑漂亮的,宋巧娥夠美吧,孫斌為了守著她,把這個家敗成什麽樣了,當年他要是娶個醜點的,現在日子過得不定有多好。」


    老伯十分痛惜地道,仿佛孫斌墮落的根源,都是因為娶了宋巧娥。


    「爺,吃飯了!」


    「哎,這就來!」


    老伯扶著牆站了起來,問趙宴平還有什麽要問不。


    趙宴平搖頭,朝老伯道謝。


    老伯回家去了。


    趙宴平看眼孫家門口,重新上馬,原路返回。


    烈日炎炎,趙宴平一口氣跑了兩個時辰,後半晌回到趙家,一身衣裳都已被汗水浸透。


    「你這是去哪了,怎麽累成了這樣?」


    趙老太太心疼地不得了,孫子就是她的命根子,雖然年輕,可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啊。


    阿嬌去端水了,趙老太太吩咐翠娘:「傻站著幹什麽,快去給官爺熬碗綠豆湯!」


    翠娘慌慌忙忙去洗豆子。


    丹蓉站在趙老太太身邊,掏出自己的繡帕,遞給趙宴平道:「哥哥快擦擦汗吧?」


    趙宴平看她一眼,沒收她的帕子,麵無表情地去了東屋。


    他一張冷峻的臉曬得發紅,又是冷冰冰的性子,麵無表情也很嚇人了。


    丹蓉莫名地心慌,以前官爺對她,雖不親昵,但也客氣有加。


    阿嬌端著水盆從廚房出來了,她一心照顧自己的官爺,並沒有留意趙老太太、丹蓉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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