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煩,趙老太太的死都沒能讓金氏暗喜多久。


    「這是朱昶朱老爺家嗎?」


    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金氏放下針線,走出了堂屋,就見門前停了一輛馬車,車前車後圍了四個軍爺,車旁站了兩個丫鬟,問話的便是其中一個軍爺。


    金氏大驚,一邊應是一邊往外趕,詢問諸位軍爺是何來曆。


    既然是朱家,四位騎馬的軍爺都跳了下來,兩個丫鬟一個擺踩腳凳一個伸胳膊拉開車簾。


    朱雙雙也從廂房出來了,站在金氏旁邊,一起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陣仗。


    最先下車的是兩個孩子,男孩八九歲的樣子,生的虎頭虎腦,眉目俊朗,女孩五六歲的模樣,杏眸雪腮,兄妹倆一個比一個漂亮,宛如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孩子們站好了,一起往朱家院子裏麵打量。


    金氏仍然盯著車門。


    終於,馬車的主人下車了,是個年輕貌美的婦人,當她抬頭朝金氏看來,露出眉心一點朱砂痣,杏眸瀲灩又帶著一分刺骨寒意,金氏身體一晃,連著倒退三步。


    「十幾年不見,親家嫂子竟還認得我嗎?」


    那美貌婦人盯著金氏,似笑非笑地道。


    金氏忘了誰,也不會忘了阿嬌的親姑母孟氏,孟莞音。


    莞既可以與晚同音,如莞爾一笑,又可與觀同音,如莞草,孟莞音取的便是後者,諧音「觀音」。孟家老太太是信佛之人,女兒出生後眉心的一點朱砂痣像極了菩薩,於是老夫妻倆就給女兒起了「莞音」這個名,到底避諱了些,沒敢直接用「觀音」,怕菩薩不喜。


    金氏第一次見孟氏,乃阿嬌出生那年,金氏與丈夫去揚州府孟家探望喜得千金的小姑子。到了孟家,金氏自然見到了還是孟家小姐的孟氏,當時孟氏正是十五及笄之年,杏眸似水,容貌如花,乃遠近聞名的美人,又要眉心的朱砂痣,凡是見過她的,想忘了都難。


    金氏第二次見孟氏,是阿嬌三歲那年,孟元洲中了進士宴請親朋好友,金氏與丈夫去孟家吃席,當時孟氏已經十七歲了,容貌更美。同年秋天,孟氏出嫁,金氏又去孟家喝了一次喜酒,親眼看著意氣風發的祁文敬用八抬大轎娶走了孟家這朵嬌花。


    再後來,祁文敬一家被關進大牢,孟元洲也丟了官職,緊跟著,孟元洲與小姑子雙雙離世,丈夫將阿嬌接到了自家撫養。


    孟氏母子跟著祁文敬被發配邊疆,這麽多年都沒有音信,金氏與丈夫都猜測一家三口已經沒了。


    可如今,孟氏回來了,回來地風風光光,有四個軍爺護送!


    想到自己對阿嬌做過的事,金氏怎能不怕?


    「怎麽,親家嫂子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下了馬車,孟氏掃眼趙家的方向,笑著問金氏。


    三月春光融融,金氏背後竟出了一層冷汗,心中各種念頭翻滾,此時卻沒有別的路可走,隻能請孟氏往裏走。


    孟氏吩咐四個護衛在門口等候,她帶著兩個丫鬟、一雙兒女隨金氏進去了。


    朱雙雙也根據母親的話猜到了孟氏的身份,她年紀輕,膽子小,手都開始抖了。


    金氏強顏歡笑,指著乖乖跟在孟氏的小兄妹倆問道:「莞音,這都是你的孩子嗎?一晃眼都這麽大了,祁大人呢?」


    孟氏笑容微斂,傷感道:「大人與俊哥兒命苦,死在邊疆了,這是我與新夫生的兩個孩子。」


    金氏暗驚,她就說呢,祁文敬是個文官,哪裏能使喚軍爺。


    「看你這派頭,新姑爺是位武官老爺吧?」金氏一臉羨慕地道。


    孟氏笑道:「什麽老爺不老爺的,以前就是個泥腿子,後來從軍打仗,僥幸立了幾次軍功,這不,前不久才凱旋回京,受封正四品明威將軍。我在京城安頓好了,特意帶孩子們回鄉拜祭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順便過來看看你們,還有我那可憐的外甥女。」


    提到阿嬌,金氏額頭的汗都流下來了,朱雙雙更是恨不得沒有跟過來,躲在廂房待著。


    「娘,這麽涼快,她們怎麽流汗了?」


    六歲的薛寧靠在母親身邊,看著金氏母女問。


    孟氏摸摸女兒的頭,笑道:「她們聽說你爹爹是個大將軍,害怕了吧。」


    薛寧不懂:「爹爹有什麽可怕的?爹爹隻會打敵人,又不會憑白欺負人。」


    孟氏便對金氏道:「孩子說的對,我家老爺官再大,咱們都是親戚,嫂子不必見外,對了,親家大哥呢,快請他回來,咱們一起敘敘舊。」


    金氏巴不得丈夫快點回來,讓丈夫替她抗下孟氏的怒氣,扭頭對女兒道:「家裏來了貴客,我去喊你爹,你去叫你大哥嫂子回來!」


    說完,金氏唯恐孟氏馬上找她算賬一般,匆匆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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